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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深处家乡的记忆(上)

□ 王立权

我的家乡在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麓的小镇阿龙山。如今,我已离开家乡42年。但家乡的一切都铭刻在我记忆深处,永远挥之不去。

在家乡小镇的东北方是大兴安岭林区最高山峰之一的奥克里堆山,西边贝尔茨河(又名激流河)从南向北流过,阿龙山河由东向西穿过小镇,两条河流在西北方汇流,向北流入额尔古纳河。西边的山顶建有地标性建筑“防火楼”。登上防火楼远眺,在群山中巍峨耸立的奥克里堆山,环绕小镇的贝尔茨河、阿龙山河,连同小镇在内的方圆几十里山林尽收眼底。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奥克里堆山是非常神秘的,遥不可及。在它的山顶上,四季被白雪覆盖,我们也叫它“大雪山”。

贝尔茨河是家乡的母亲河。

站在贝尔茨河桥上向北望去,河的左岸是茂密的灌木林,右岸是白色鹅卵石的沙滩,脚下碧绿的河水,在远处小镇和蔚蓝天空飘过的朵朵白云映衬下,呈现出一幅家乡风光的美丽画卷。

家乡小镇面积不大,南北方向长约5-6公里,东西方向宽度不到1公里。一条大马路从南到北贯穿整个小镇,当地的商铺、单位和民宅几乎都在这条马路的两旁。这里地处北纬52度,四季分明,无霜期平均只有80天。

在家乡的春季。覆盖在山林河流上的冰雪开始消融,大地从银装素裹的寒冬里缓慢复苏。最早带来春天信息的是“柳毛狗”,它是柳条上面开的花朵,好似一朵朵棉絮,随风飘摇,呼唤春天的到来。柳毛狗也是大兴安岭上的“迎春花”。随之而来,山林开始逐渐变绿,落叶松褪去暗黄的针叶,冒出绿色的嫩芽,山杜鹃悄悄地含苞待放,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得漫山遍野,将山林妆扮成花的海洋,宣告春天的到来。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经常去河边采摘长满“柳毛狗”的柳条,用小刀将柳条切成段,抽出里面的木芯,柳哨就做好了。我们举着开满柳毛狗的柳条,吹着柳哨,满大街奔跑,传递着春天到来的信息。

这个季节,贝尔茨河上的厚厚冰面也开始融化,冰面形成竖碴,用脚使劲一踹,冰面“刷”的一下就会滑落一大片。每年这时候,我常往河边跑,看看河面上有没有跑冰排?河面上的冰层融化是非常缓慢的,可是跑冰排的时间一般就是一两天。有些年头还没有冰排出现。

贝尔茨河上跑冰排是很壮观的,形状各异的冰凌成群结队,顺流而下,时而列队前行,时而相互层叠,簇拥而下。每年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会在站在岸边高处,观看这一自然奇观。

在上小学时,有一次我站在岸边高处看跑冰排。突然,站的地方被河水冲刷发生塌陷,瞬间,我被抛进混杂巨大冰排的激流中,我拼命往岸上游,激流还是将我冲出好远,万幸的是,我抓住了一根柳条,才爬到岸上来。上岸后我浑身都湿透了。为了不让父母知道,在河边的沙滩上晒了大半天的衣服,在傍晚回家时,衣服还是潮湿的。

家乡的夏季。早晚温差依然很大,中午也有骄阳似火的感觉,早晚还有一丝凉意,晚上睡觉还是需要盖被子。夏天也是一年中让人感觉最舒服的季节。

在这个季节,一有空闲,我和小伙伴就会跑到西山坡上刨曲蛇,将曲蛇放到瓶子里养,钓鱼时用曲蛇做鱼食。小时候钓鱼多数是跟着我哥去。我哥很巧,会化铅坠,盘鱼线,织渔网,做毛勾。那时,我们经常在贝尔茨河的激流处用毛钩或趟网捕华子鱼。

记得刚上中学时,有一天太阳刚刚落山,我们三个小伙伴到贝尔茨河桥上游的沙滩上钓鱼。一到河边,我将背包里面的几盘底钩和养曲蛇的瓶子拿出来,放到沙滩上,将一根柳条插在河边沙子里,再用石块压好。将底钩线盘上的鱼线放出来,分层排好,打开养曲蛇的瓶盖,从里面取出一条曲蛇穿在鱼钩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只手拎着铅坠上部的鱼线,略微侧身,前后悠荡铅坠,最后借助铅坠的惯性力,使劲往河中心抛。铅坠带着穿好曲蛇的鱼钩,扯着长长的鱼线,“嗖”的一下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条晶莹的弧线,“咚”的一声落到河中心。然后,将鱼线的末端拴在刚插到河边的柳条上端。一盘底钩就下好了。如果有鱼咬钩,柳条就会剧烈摇晃。没用多长时间,我们三个人将底钩全部下完了。

我们坐在沙滩上,一边说笑,一边用眼瞟着河边每根柳条的动静。不一会,其中的一根柳条剧烈摇晃,我急忙跑过去,迅速往回拽鱼线,感觉有些费劲,凭多年钓鱼的经验,断定这条鱼不小。我小心翼翼地往上拽,生怕鱼脱钩跑掉了。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将鱼拽到岸上。是一斤左右的细鳞鱼。我急忙将鱼勾从鱼嘴里退出来,把鱼放到用石头临时围好的鱼池里。

初战告捷,没用多长时间,我接连钓上三条差不多大小的细鳞鱼。这时,一同来的两个伙伴还没看到鱼影呢,气得他俩往我放鱼的池子里撇石头。若是在平日,他们钓的鱼要比我多,这次的运气让我碰上了。

有一年夏天,邻居迟叔和韩叔带领我们几个伙伴,坐火车到离家几十公里外去钓鱼。那时候钓鱼的人太多了,在小镇附近的河里很难钓到鱼。我们坐火车在丛林工区下车,走了几公里小路才到达河边,那时已经下午了。大家分头下好底钩,到天黑之前已经收获颇丰。

晚上,在河边燃起篝火,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边,我听着大人们海阔天空的闲聊,时而仰望天空,看着漫天星斗,寻找着能叫出名字的北斗七星,辨别方向,看着,想着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醒来,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太阳落山前才往回返。由迟叔和韩叔做主,按家庭分鱼,每家都分到十多斤。我的贡献是最小的,分到的鱼可不少。大家高高兴兴往回走,到达丛林工区后,不长时间火车就来了。奇怪的是火车呼啸而过,没停!当时大家全傻眼了。每天就这么一趟客车,丛林工区没有站台,也没有呆的地方。迟叔和韩叔也着急了,这里离家有几十公里远。迟叔和韩叔商量后决定,我们沿着铁路先走到叫塔龙空的小站,在那里找个地方过夜休息,等到天亮后再搭乘运木材的火车回家。

在这个季节,这一带时常有熊和狼出没,迟叔和韩叔但心我们几个小孩掉队。一路上迟叔领路,韩叔段后,我们几个小伙伴一个抓着一个夹在两个长辈中间,踩着两根铁轨中间的枕木往塔龙空方向走。有时,走着走着睡着了。在塔龙空小站候车室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搭乘运木材的火车回到家。折腾了一夜,我没有一点倦意,是在长辈呵护下,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

夏天,贝尔茨河边也是常去玩的地方。河水很清,一眼能看到底。在每年七、八月份,我们经常到河里游泳。贝尔茨河水太凉了,每次下河,在水中呆几分钟就会被冻得直哆嗦,赶忙跑上岸,趴在沙滩上面晒一会太阳,浑身上下暖和过来,再次下到河里。我们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在家乡的河里,从“狗刨”学起,学会了“仰泳”、“侧泳”,尽管动作不太规范,重要的是迈出了游泳第一步,为我离开家乡,有勇气到松花江,到大海里畅游打下了基础。

[责任编辑:邢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