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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负是最好的救赎

那时候她单身,和另外三个女孩合租在一间二十几平方米的筒子楼里,吃饭都是在路边摊或者“苍蝇馆子”解决。写字楼的食堂,像个徒有光鲜外表的玻璃壳子,价格不菲却滋味寡淡,除了出行不便的恶劣天气,她绝少问津;楼道里的煤气罐,前面永远有比她回来早的室友盘踞着,

等它闲下来,肠子都饿穿了。潦草落寞的晚饭时分,她对于家的渴望总是很具体:暖黄色灯光的厨房里,灶上袅袅飘着银白氤氲的水汽。热锅凉油的劈劈爆爆之后,三两样小菜陆续上桌,家常、质朴,然而热烈、有人气。

就在这时候,那个大叔出现了。年逾而立的已婚男人,似乎很善于扬长避短,一只便当盒披挂上阵,很快便成了直取攻心的利器——早上,打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进去,总有一份热乎乎的早餐温在暖气上。虽不过是“胜在价平”的大众早点,可是每天不重样,倒也看出确实是用了心;中午或者傍晚,同事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办公室回家,只有他,优哉游哉地晃进来,神秘而又轻描淡写地拿出一个饭盒,微笑着递给她——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谎称是带来上班的午饭,却每每省下来用微波炉热好,揣在羽绒服里给她送来。黄焖牛肉、香炸茄盒、三面金黄的元宝煎饺……都是她的心头好,虽然并不比别人约请的菜式体面气派,但是对于一个异乡漂泊的人,那里面格外有一种家的印记:细碎,真切,亲厚,温暖。

很多次,她在这样的亲厚里流连沉迷,渴望天长地久。他也不是没想过离婚,跟她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可是,“谈何容易”。在他的描述里,“那个肥婆”自然是个恶俗的无赖,不可理喻、百般纠缠,而且有着下作到人神共愤的阴险。他厌恶、恼怒,可是无计可施,只有“抡圆了,给了她一个大嘴巴”。他痛快淋漓地回味着,一副余恨未消、牙根痒痒的样子。不知道是通感,还是惊异,这下,连她的心也颤抖了。他却还在自顾自地说:“寻死觅活地,坚决不离婚……要不,我把她挤对死算了?”

她的心“咣当”一沉。她爱他不假,但是真要这样由着他去作出人命,自己也就成了帮凶,怕是要遭天谴的。

在这样的迟疑里,她几次后退,却又被他的温情软语催眠,晕乎乎地跟了回来。偶然的机缘里,他们从原来的单位里各自离开。虽然还不时地见面,却没有了以往的日短情长。曾经欲盖弥彰的恋情,像塑料袋包裹的早餐,从热烘烘的暖气片上拿下来,便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冷了。

再后来他出国,目的,说是为了“摆脱那个肥婆”,接她出去团聚。因为签证失败,她在一次次地尝试中耽搁了一年。等她终于搞定了一个B1身份,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时,听到的,却是那个最不愿听到的声音——法律上,他们还是夫妻,借着他的关系赴美探亲,于“肥婆”而言,是近水楼台的事情。

自然是什么解释也不需要了。怨过、恨过、自觉窝囊过之后,尽管心有不甘,她还是嫁了

人,日子过得虽风轻云淡,却也出人意料地志得意满。在涓滴成河的婚姻里,她渐渐明白了“家”,对一个人的含义,才知道当初他的故事里,其实是有很多破绽的,只是当时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或者,是不愿相信而已。有一回聊天,说起这一段过往,她在深出一口气地庆幸之余,竟然生出一点感恩:对于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辜负,是最好的救赎。(文/阿  简)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