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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野的温度

野地,是村庄的后花园,不管哪个季节,孩子们总能在这里找到乐趣。这比起鲁迅先生的“百草园”来,草的种类可要丰富多了,能称得上是“千草园”“万草园”。一个孩子在这里学到的自然知识,要比学校的自然课上鲜活得多。

譬如,你可以看一只刺猬,笨拙地过田埂,你拿草枝拨弄一下,它就马上缩成一团刺球。你还能看到一只野兔,跳跃时那种迅如闪电的姿态。当然,你可以让你家大黄狗去追,看一场惊心动魄的速度表演。十之八九,大黄狗是悻悻而返的。偶尔,黄狗叼着野兔,欢快地回到你跟前。这样,你就可以提着兔子,大摇大摆,很神气地回家,晚饭就有兔肉炖萝卜端上桌了。

如果你兴致突来,与大黄狗赛跑,或者和大黄狗一起,在草地上打滚,那么也没人笑话你。野地那么空旷,大部分时候,除了你,周边寂寂无人。而且草那么茂盛,那么柔软,绝不会硌疼你的。对待孩子,野地总是呈出最大的善意。

当然,有时候,野地也会和你开个小玩笑。你光脚在田里奔跑,脚被刺了一下,疼,扳起来一看,是蒺藜,拔下来,没好气地扔掉,然后再跑。被蒺藜扎一下,怕什么呢。

要是你在学校或者家里挨了批,心里闷闷的,完全可以到野地来,将手兜成喇叭,对着野草野花,大声喊上几句,心就好受多了。天上飞过的鸟,会冲你叫几声,表达它的同情和理解。

很多时候,你是受娘之命来田野割草的。这也没什么,拿镰刀,低下头,噌噌噌,一会儿就将筐撑满了。有时候,是来放羊,那也不要紧,你赶羊来到野地后,让它们自个儿吃就是了,它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它们去的地方,肯定是草最茂盛的地方。你放羊,羊也放你。

你可以把牧羊鞭一放,躺在一块干净平整的大青石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遥望蓝天。那些白的云,缀在蓝的底幕上,不时变换姿态,一会儿像蹲着的狗,一会儿又像奔跑的马。

你把这片村野踏遍了,假如能看得清每一次留下的脚印的话,很多地方,脚印摞了一层又一层。在春天,你知道哪里的野花最多。在夏天,你知道哪个地方容易寻到野瓜。在秋天,你知道哪一处坡上的酸枣最甜。冬天呢,你知道顺着哪条路能抵达野兔的老巢。

但你并不总是喜欢村野。当你在爹娘的吩咐下,在田里汗流浃背干农活时,就想着今后要努力挣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离开这片野地,到遥远的地方去。

终于有一天,你如愿了,每日都在异乡的高楼之间奔忙。但你忘记不了故乡的村野,你在记忆的河里,一点点把它打捞出来,然后折叠起来,装在离你心最近的地方,煨暖你的乡愁。(曹春雷)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