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零星的秋雨，若隐若现，一丝薄薄的凉意，或深或浅。傍晚挑灯时刻，踏着青石板回家，路灯昏黄，两边植物隔断喧嚣，周围在触手不及的湿意中，淡然宁静。
忽然，有花香徐来。浓而不郁，淡而不薄。于是停下脚步，借助路灯，抬眼望去，果真是路边桂花次第开放了。金色细碎的小花，一簇簇聚在枝头。入夜时分，像是在烹茶煮酒的居室，袅绕着一抹香气。让所有浮躁情绪，在喧哗之后安歇下来。静默的犹如隔着楼台，煮一杯明月，芊芊细音，丝竹入耳，让凡尘有所失，有所得。
想起前日里，造访友人。在屋蒲草上席地而坐，隔着茶案，一杯香茗，沏在桌前。紫砂上氤氲馨香，待入喉来，茶的灵气，早潜在唇齿之间。友人信佛，好光影，当年曾行走于藏传佛地，所谈皆在佛禅之中，论理不争于世，淡泊一切，不争不宠，浮世之上，剔除荣华之心，便若有香气临世。犹如楼前一株桂，半夜里，静静而立，秋风微动，拂香而来，去了糟粕，入鼻、入肺、入呼吸之间，剩下的唯有花香的味道，干净而不复杂，全然而沁脾。
入夜，借一盏灯光，翻起东坡的诗。“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未读前，总是感觉春宵一刻泛指新婚夜，良刻千金。读罢诗句与诠释，才知诗里阐述是时节里的夜晚，每一刻，在嗅觉的花香里，在听觉的丝乐上，在视觉的夜色中，甘愿陶醉不止。今日细细读来，东坡先生虽描写春宵，但此时秋夜也不为过，气爽中，寒暑皆不在，有桂花相伴，却胜了春色几分。
夜深，凭窗而眺。秋夜拉开一张帷幕，想起白日里，在城中山间公园漫步，山林小道，半边竹，半边桂。远远地便有暗香袭来，再碎步，走近桂花林，香气已是咄咄逼人了。在林间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激发了情绪，思维一度而欢畅起来。于是张开胸襟，不肯挪步，恨不得，将一处秋，一树桂香，全然留住。
少年时代，坐在课堂里，摇头晃脑地读着“人闲桂花落，夜静空山中”，只知道是描写桂的诗句。中年后再念起，却有另番
感觉。这桂花秋夜，释然了，让我们安静放下，清空我们的杂念，涤荡心扉，嘈杂不再，有暗香徐徐袭来，才能冲盈着我们的感念，愉悦我们的身心。
秋夜，有桂花相伴，莫不良宵千金，想想，又何止千金？
文/杨 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