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积宽
阳春三月，汉中的油菜花开了，染黄了汉江两岸。像一片片黄艳艳的锦缎铺满了大地，美得让人陶醉。我心中不由涌起缕缕想念，那些在汉中开满油菜花的日子，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年春天，正是油菜花开的时日，我借住在宁强县汉源镇回水河村一位农民的家中。女房东看上去六十多岁，脸上布满了皱纹，像岁月留下的印记。她穿着朴素，待人热情，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忙出忙进，去地里干农活，我们都亲切地称呼她“老妈妈”。她丈夫在家门口开了一个小商店，卖些日用品，夫妻俩配合默契，一家五口人其乐融融。老妈妈得知我从遥远的新疆过来，有些不适应本地的气候，尤其怕潮湿，就经常在我出去工作时帮我晒晒被褥、驱驱潮气。有时家里做好吃的，还会端来让我尝一尝。
她的这份热心，让我感动。那天工地上放假休息，我帮她去河边抽水浇地。闲聊中，老妈妈笑着说我像她的小儿子，随即脸色黯淡下来、沉默不语。当她抬起头时，我发现几颗泪珠挂在腮边。原来，她的小儿子在几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了。老妈妈想起了小儿子，才伤心不已，我似乎明白了老妈妈的用意。
从此，只要我有空闲，便会走进老妈妈的屋子里，陪着她坐坐、聊聊天。宁静的夜晚，她的小孙儿在炕上睡熟了，小屋静谧温馨。我坐在她身边。老妈妈在灯光下低头做着针线活。针线在她手里娴熟走动，她不时抬头凝视我一会儿，沉默不语，可是我从她那昏花的眸子里，分明能感觉到那份浓浓的母爱。老妈妈非常喜欢我陪她拉家常。有时说到高兴处，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花儿，眼睛也因兴奋亮了许多。我想，她一定是找回了和儿子在一起的那份欢乐吧！她宽厚善良，善解人意，像我母亲一样慈爱。
老妈妈在河边种了一片油菜地，每天都背着背篓去地里干活。回来时，我发现背篓上准会插上几支嫩黄的油菜花。娇艳的花儿随着她满头银白的发丝，在春风中摆动。她轻哼着山歌，悠闲地走在小河边，河水清澈，细波荡漾，向前流去。阳光照在她幸福的脸上，泛起亮亮的光泽，在河岸边片片油菜花的映照下，定格成了春天小山村最美的风景。
有时，我会去老妈妈的那块油菜地里帮她干活。在油菜花海里锄草，嫩黄的油菜花在我周围静静地绽放，暗香浮动、花海如潮。黄灿灿的花儿，在老妈妈辛勤的浇灌下，密密地挤满枝头，朵朵争相斗艳。浅黄的花蕊，静静敞开着，像一颗颗少女清纯的心儿。浓浓的花香氤氲空气里，惹来一群蜜蜂和蝴蝶上下飞舞。微风吹过，金波荡漾，让我也沉醉在浓浓的花香里。花丛中，老妈妈喜盈盈的笑脸，和花儿一起绽放成了春天最美的花。
可惜我在老妈妈家里住的时间太短了。离别那天，我坐在她的床前，许久没说话。老妈妈拉住我的手，慈祥不舍的目光与我母亲送我出门时一样，让我心里暖暖的。一句句叮咛的话语，从她那善良的眸子里，轻轻流淌出来，像春风一样抚慰着我的心。
我依依不舍地告别老妈妈。车子行驶出村子，上了高速、过了县城，我的心好像还在她那儿。车窗外，满地的油菜花，静静地晕染着春天的天汉大地。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抬头望着天空细细的雨丝、弥漫的乌云，真让人心中压抑。然而，田野里被春雨浸透的油菜花，被雨水洗过后，更加清新艳丽。
一片片娇艳的油菜花田，从车窗外掠过，像老妈妈那样朴素可爱，它们用浓浓的花香芬芳出一个个温馨的春天，让我至今想念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