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正文

温暖的芦花

周末去东河散步,又遇见朔风里的芦苇,似一群柔美抒情的芭蕾舞者。风止时,顶端的芦花,如浮于天空的云朵,煞是好看。

每次见到芦苇,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它曾经的确温暖过我们一段艰苦岁月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因为日常要晒粮食作物,几乎家家户户都离不开席子。用时展开,粮食摊晒在上面,干净、透气性又好;不用时收卷起来,放在土楼上或角落里,方便也省地方。此外,席还是土炕上的必备之物。即便土炕后来换为木架床,仍然得用席铺于底上。而编席的材料,也有用竹子、灯草、菖蒲的,但主要还是芦苇。

秋冬之际,芦苇枯黄脱叶。从根部割下,根据粗细用篾刀破为几条,铺在大场上用牛拖转石碌碡反复碾压,就变得柔软而颇具韧性——便于编织,成席后也更加结实耐用。这道工序,是编好席之前提;没有牲口,几百斤的碌碡也得动手硬推,绝对偷懒不得。

芦苇向水而生,对土壤和阳光并无过高的苛求。秦岭南北的沟壑里、河滩上、池塘边,不少地方都有。化庙老家所在山沟内的东、正、西三条岔沟,都曾有过不错的几片,稠密而壮实。其实,起初芦苇大多纤细如草;待冬天干枯,点火焚烧过几年,草灰落于根部就成了很好的肥料,以后就长得一年比一年好。

春天,新生的芦苇破土而出,似万箭齐发、射向天空,有着无穷的力量;时序进入夏天,愈加蓬勃葱翠,恣肆张扬,像山里的孩子,梦想着远方却又留恋在母亲身旁;深秋叶茎发黄,头顶白花,给人又是另一番景象……

记得好多年里,年末芦苇跟坡上的桐籽、柿子、核桃一样,是被捆成捆过秤分到各家各户的,分得的多与少,和家里人口数量成正比。自家用不了的,还可以卖给常年走乡串户、以编席为生的席匠。丹凤城南的下湾、城东的鹿池一带,曾因水源丰沛,多年盛产芦苇,随之便有许多席匠应运而生,远近闻名。我家用过的芦席,不少就是鹿池匠人上门所编的。

深冬万物萧瑟,而经风吹日晒的芦花白如云锦。那年月棉花稀缺,父母把它们收集起来,铺在床底下保暖;我上学时,将芦絮悄悄塞进破洞的鞋里御寒…… 据说芦苇根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在地下延伸穿梭、发达密集的根须,似无数细小的手指,紧抓泥土,还能有效防止水土流失。大概正因如此,县城东河里不知是自生还是人为栽植的芦苇,近年不断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和保护,由最早的几簇沿河上下蔓延,阵容越来越庞大,大有占据整个河床之势。好几次,从东岸旁的金山上俯览,一河碧波,随风荡漾。原本干瘪、时断时流的一条河,因此显出几分丰盈与润色。

当然,这里更是水鸟和青蛙的天堂。夏天傍晚路过,总能看到它们在芦苇丛中起落或跳跃的身影,听见它们的嬉闹或欢乐的歌唱。 去年初夏,一场罕见而持久的洪水过后,刚长起、近乎一人高的芦苇,终于经不住暴虐摧残,或被撕碎卷入洪流,或被深埋在沙石里,牺牲了自己,却保护了河床。让我意外和欣喜的是,经受那一场浩劫之后,它们又挣扎着挺起身子,扬起头颅,甚至比以往还要葱茏茂盛,仍像一群默默奉献的普通劳动者,守护着我们生活的平静与安宁。

这便是芦苇,一种寻常而令人敬仰的植物。而芦花,无论是浩如云海,还是仅有几团,都有一种凄美高洁的气质,让人爱怜与感叹。(王璐)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