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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青绿

四月末,两场不大不小的雨终于把山林彻底唤醒了,热切回应这呼唤的,是一片青绿。

太多叫不上名字的树,还有更多认不出名字的草,都换上了青绿色的新装,比过年换新装的孩子还要热闹。浅绿的枝叶,如透明的翡翠,被阳光看了个透。深绿,却又似乎是把所有的绿都浓缩积攒在一起,结结实实地把照射过来的阳光又弹了回去。那绿,仿佛你只要稍稍一触碰,就会从树梢上,从草芽尖,流淌下来。至于那不深不浅的绿,则像宋玉说的那样,增一分则太浓,减一分就太淡。

时间往前推一个多月,桃花、梨花、李花、樱花、海棠,呼啦啦次第开放,热热闹闹地每一位坐上三五天庄,向这世界宣称她们的主权:只有她们才是春天的使者,根本不屑看那些不开花的树、不起眼的草一眼。那些不知名的树儿草儿,也懒得跟花儿们争春光,默默地立在一旁,任由着花儿们热闹去,由着你们闹,你们总有累了的时候,总有散场的时候,等你们都闹腾够了,该我了!青绿终于出场了,它们像一个个颇有耐心的智者,静静地等着别人表演,等你们表演够了,我——不——急!

初生的梧桐叶呈黄绿色,背面毛茸茸的,一点点舒展开,如娇憨的婴儿伸了一个懒腰。银杏叶小扇子在风中摇曳,摇着摇着,就摇大了,还是一副扇子样,果真应验了那句话:从小一看,到老一半。似乎就在片刻之间,银杏叶便完成了从嫩绿到深绿的演变。鸡爪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红叶绿叶都来凑热闹,一棵红的,旁边还有数棵绿的,也有同一棵上红绿相间的。只是,在这样的春天,我更喜欢青绿色的它,不用急,急什么呢?反正鸡爪槭早晚都会红的,到了秋天再红也不迟啊。乌桕树就很淡定,它们总是迟迟才会登场,当别人都来呼啦啦地争抢春光的时候,乌桕枝头还是光溜溜的,像一位温柔敦厚的长者,慈爱地看着身边的娃儿们拥来挤去,年轻嘛,可不就是任性些,等它们到了我这样的时候,就知道不争不抢了,晚一点出场又有啥关系呢?主角,都是留在最后的。

我嘀咕,往年山林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层次这么丰富的青绿色,朋友说:“不对,它们一直是这样的,只是你从来没有在意它们罢了。”也许是吧,像叶茵诗中写的那样:“青山不识我姓字,我亦不识青山名。”繁体字的闲,古人解读为开门见月,想象着古人倚着门,静静地欣赏天际洒下来的白月光,行走在这一片青绿间的我,也放慢了脚步。苏东坡说,这世界什么都不属于我,“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属于这一刻闲下来欣赏它们的我。这山间的一片青绿,也属于这一刻放慢了脚步低头细嗅的我。(倪剑)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