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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乡村”里的“慢时光”

□徐秋芳  

那年暑假,爸爸妈妈出差前,把10岁的我寄托到了乡下的奶奶家。  

正是大忙时节,天刚蒙蒙亮,四轮车轰隆隆的轧地响声,撞破了乡村的寂静。  

我揉揉眼睛,问身旁起身穿衣的奶奶:“要起床吗?”奶奶摸摸我的头说:“再睡会儿吧,我去外屋给你二娘烧壶水带着。”我从枕头边摸起电子表看了一眼,才三点多钟,农民已经陆续开始下地了。后来我又伴着隆隆的响声睡着了。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又大又圆明晃晃的太阳已经两三竿子高了。奶奶招呼着我:“起呀,洗把脸,饭都在锅里坐着呢。”我伸了一个懒腰,问奶奶:“二娘他们下地回来了啊!”奶奶答道:“回来了,一会儿他们上山采蘑菇去。”我听到要去山上,一骨碌爬起来,跳着小脚嚷嚷:“我也去,我也去。”推门进来的二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呵呵笑着说:“那可不行,今年雨大,山上有蛇,怕把你咬着。”  

我站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二娘围着头巾,二伯戴着草帽,一人胳膊上挎个篮子,有说有笑地坐上四轮车走了。  

下午我一个人在院中闲逛,信马由缰闯进了菜园。园子里的土埂上栽了一行一行的秧苗。秧苗挺着腰杆随风摇晃,有的秧苗上已经结了果实。一股儿清香,把我引到一株柿子秧旁,秧上挂着一个个汁水饱满的红宝石和绿宝石,圆圆的,果肚儿上还沾着点儿泥。我知道红的是熟果,挨个捏捏,挑软嫩的摘下一个,拭拭土,一口咬上去,红瓤裹着一股儿酸甜,汁液噙满我的小嘴儿。那股儿酸甜一直钻入我的鼻尖。  

没过多大一会儿,我的小肚儿已经被这大自然的馈赠填满。之后,我又开始在菜园中东找西找起来。园子西侧长着一片白菜,在黄瓜秧下躲着凉快。

凑过去看,绿绿的菜叶上,满是斑斑驳驳的黑点儿。我想数一数那些黑点,怎么数也数不过来。菜叶到底被虫子啃过多少口啊?我摸着脑袋站了一会儿,还是想找到一个最绿最漂亮的菜叶,给那些陪伴了我一下午的芦花鸡当礼物。  

我在菜地里走来走去,最后在一颗白菜心中间发现了一片嫩叶。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慢慢把它擗下来,捧在手心里跑出菜园。当我站在那群芦花鸡的身边时,看到一双双眼睛投向了我。我把鲜嫩的菜叶撕得碎碎的,然后一把扬向了小鸡。我看到一群肉呼呼的小花鸡,向我蹦蹦跳跳跑来,用尖尖的嘴巴啄食地上的菜叶。  

一地零碎,不一会儿就啄光了。  

我回味着他们啄食好玩儿的时候,耳边又听到了熟悉的轰鸣声。我飞跑着冲到大门口,向村口望去,果然他们回来了。  

采蘑菇的大部队回来了,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了“哈哈”的笑声。

晚饭后,人们在大门外道上排起了长龙。收蘑菇的来了。  

二伯把蘑菇倒入篮子里,抖了抖土,晃出大门,我也小跑着跟了出去。街上,女人们挎着篮子排队,男人们蹲在一旁抽烟,不时互相看看。女人们手掐着腰,站在队伍中逗趣。  

二伯蹲在地上择蘑菇,我凑过去用手碰蘑菇一下,黄伞白根儿,胖胖的,摸起来有点儿湿凉。拿起一个根儿还沾着泥土的蘑菇,放在鼻尖闻闻,一股菌类的腥味儿里混杂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我指着篮子问二伯:“这么多的蘑菇,能卖多少钱?”二伯晃晃脑袋,看着我没说话。二伯裹烟的时候,眉眼间露出了笑意,吞吐烟雾之时有一种浑身舒爽的姿态,想必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满足。  

卖了蘑菇,男人们攥着钱挎筐回屋了。收蘑菇的小贩满载而去。  

女人们三三两两在街上聚起来闲聊。光线越来越暗,她们嘴中的曲调欢乐而又悠长,荡漾在黄昏的余晖之中。她们甩掉了一身的疲惫,忘掉了所有的不快,想着一天的收获,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呢?

天黑透了,她们嘴上还在说着,身子却开始向自家门口挪蹭,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时光即将一闪而过。她们习惯地关起自家的大门。  

二娘搂着我的小脑袋往家走时,我透过荧光屏看了一眼电子表说:“二娘,还早呢,再聊会儿啊。”我一脸留恋地看着二娘。二娘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明天还得早起呢,大家伙都要回家睡觉了,一会儿听听天气预报,看看最近有没有大雨。”我一脸疑惑地问:“你也喜欢下大雨吗?”二娘肯定地说:“对啊,下了大雨,就不用起早浇地了,可以歇几天了。”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就是所谓的“靠天吃饭”吧,天气对于农民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一晃,20多年的光景如电影一般放了过去。每当忆起童年,我都会想到那年夏天去过的那个村落和那里的人,那里的笑声,那里的动物和植物,还有那梦中的山林。  

那段时光像星星一样泛着神秘的微光,不甚明亮,却像一抹不甚明丽的混合色涂抹在我此后忙碌的生活之上。我能真切感受到那段短暂的时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面对嘈杂与混乱不知所措时,回忆起那时的恬静,内心依旧保持着对那份纯粹宁静的生活的向往以及对自然神秘的探索和热爱。

[责任编辑:邢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