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虎原
地处祖国西北版图的呼和浩特，干旱少雨。杨树和柳树耐干旱，无论自然生长还是城市绿化，都是接得上地气的树种。因而，走进青城的公园、社区或街道，杨柳树随处可见。
杨树通常指白杨，如茅盾所言：“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像是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无横斜逸出。”柳树通常指垂柳，树干粗糙。多年的柳树往往疤痕累累，但“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景致，是画家和诗人的常见。在树木的分类中，单独为它们划定了“杨柳科”，而且“杨花”和“柳絮”又极其相似。
杨花并非杨树的花——杨树的果实成熟时自动开裂，杨花就四处飞扬，俗称“杨棉”，老百姓叫“杨毛子”。柳絮也并非柳树的花——柳絮是柳树种子上面像棉絮的白色绒毛，能随风飞散。杨花和柳絮都是树木种子传播的一种方法。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我对唐代诗人韩愈在《晚春》中的描写颇有同感。初夏，大自然中所有草木满眼新绿，竞相吐艳争芳，万紫千红。杨柳树无花可开，于是用“漫天飞雪”来抖一抖威风。
走在青城的大街小巷，满眼飞舞的杨花柳絮，好似蒲公英展开的小伞，轻得难以形容。阳光灿烂的上午九、十点钟，是杨花柳絮最活跃的时候。朵朵白色精灵，自由自在地飞翔于天空、树丛、花园、湖畔、街道，既放荡不羁又温文尔雅。无意间的仰头，她便亲昵地扑到你的脸颊上，挂在你的睑毛上。驻足在一株株枝繁叶茂的柳树下，听到柳叶轻摆发出的“沙沙”声——不知是柳叶送别柳絮的啜泣？还是柳絮话别柳叶的叹息？
杨花柳絮落在柏油路面上，微风吹过，一波一波溪水般流淌。偶尔几团翻卷滚动，仿佛毛绒绒刚出壳的雏鸡在奔跑。落满柳絮的地面上，即使一丝风也没有，当人的脚步走过时，那白茫茫的东西，会躲避着行人的鞋子。
小溪边是另一种风趣，因为泥土是湿润的，草地是翠绿的，再静静落一层白絮，宛若少女细嫩脸膛上敷了淡淡的粉脂。苏轼在《再次韵曾仲锡荔支》中写道：“杨花著水万浮萍。”是说杨花柳絮经一夜的飞落，在湖面上形成一层薄纱，远远望去，朦朦胧胧好像白色的浮萍。
早晨起来，只见小区的长椅和石桌上，一夜间飘落的杨花柳絮，如同弹花匠挑出的棉絮浮在上面，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软和、那样的蓬松。偶尔听得远处山野树林杜鹃鸟“布谷——布谷——”的鸣叫，让我由衷佩服李白“杨花落尽子规啼”的妙笔。
杨花柳絮的天性就是飘扬，一旦杨树和柳树失却了这种本能，那是要遭受唾弃的。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在《沈园·其二》中有“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的句子，借说沈园的柳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连柳絮都不再飘吐的事实，抒发他失去妻子唐婉内心的无奈和忧伤。
杨花柳絮飘飘悠悠，好像漫无目的，其实她真正的归宿，是或近或远的一方泥土。只有落入泥土，才能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