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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悟:一个杀人者的二十四年辛酸逃亡路

时间是上帝的使者,它往往给予不懈追求者最期望的结局。

24年来,为了终结张学锋杀人这个案子,一拨又一拨的翁旗公安刑警,费尽心机,苦苦觅寻着张学峰逃亡的踪迹。

24年的逃亡,让曾经帅气俊朗的的张学峰,全然没有了当年飒爽的模样。花白的头发,沧桑的面孔,向人们昭示着,逃亡的日子并不好过。的确,生活的艰辛,灵魂的悔悟,法律的威慑,加之他的身上背负着一条鲜活的人命,宛若一个个沉重的十字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同时,他心灵的深处,产生极大的负罪感。

回顾案件前前后后,很多地方值得人们总结与反思。狭隘与自私,盲目与冲动,彼此交织,酿成了张学峰一生最大的悔痛,不但害了别人,害了自己,不幸还殃及到自己的家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亡的路终有尽头,等待他的必将是正义的审判。

□瞬间的冲突

上世纪九十年代,北方农村的经济发展较迟缓,农民的生活水平相对还处于很低的水平。

家住赤峰市翁牛特旗太平镇的张学峰,年轻气盛,敢想敢干。

在当时,农村交通闭塞,人们的出行极不方便,如果买一台车,用来跑出租,一定是一个赚钱的好门路。然而,一台面包车七八万元,在当时的农村,这事恐怕很多人连想都不敢想。张学峰不信邪,说干就干,东挪西凑,一辆新的面包车便开回家,但也欠了一屁股的债。

出租车行情的确不错,但是,想在短时间还清欠下的外债,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想到这些,张学峰有时也很着急。

这一天,张学峰的表姐夫李成来到他家,摇头晃脑地吹嘘了很多大话。最后,他为张学峰指出一条迅速发财的路子。他告诉张学峰,翁旗乌丹经济林场有一大片的文冠果林地,已到了结果旺盛期,在往年,没人看管,树上结的文冠果也不值钱。今年不一样,在通辽那边,听人说,有南方人专门在收文冠果,还听说,文冠果炸出的油,专供飞机使用,因此价格特别的昂贵。现在,这信息现在只有我李成知道。又说,你有面包车,咱们来去方便,假如能“整”到几车文冠果,每人赚个万八千的,根本不是个事。

张学峰动心了,这样的好事,说干就干。

当晚,在夜幕的掩护下,张学峰开着他的面包车,拉着李成来到乌丹经济林场文冠果树经济林中,四下踏查,见无人看管,便开始疯狂采摘文冠果。

人算命不如天算。他们俩的行为,很快被林场的护林员发现了,张学峰被当场抓获,而李成离面包车近,他窜上面包车,开车仓皇逃跑。面包车刚跑出几百米,便被李成将面包车开到一个小沟里,动弹不得。此时的李成,啥都不管了,跳下车,立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可怜的张学峰,连同他和面包车被林场一同扣下。张学峰一口咬定,他是李成雇佣他干的。无论怎样说,林场不肯放过他,迫于无奈,他厚着脸,再次四处筹借,交了2000元文冠果损失补偿款,才将自己的面包车赎了回来。

事后,张学峰找到李成,想让李成也分摊点的罚款,然而,李成死活不同意,嘴里还念念有词说张学峰笨蛋,还说被罚款的事与他无关。

提起这次事,张学峰恨透了李成,内心中,悄悄地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转眼到了1996年。

春节刚过,一天,张学峰的母亲突然病倒,上吐下泻不止。张学峰火急火燎地将母亲送到了镇医院。

在医院里,经过医生的紧急施救,母亲的病情总算安稳下来。恰此时,张学峰看到,在母亲病房门口的走廊处,有一个人影在外探头探脑,一闪后,便急急地离开了。

张学峰追到医院门口,没想到此人是李成,张学峰内心的怒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事后张学峰说,李成太不仗义,我妈住进了医院,李成他看到了,他是晚辈,总的进屋说句话吧,他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加上偷文冠果被处罚的心结,怒火满胸的张学峰,手里攥着一把螺丝刀,便追了出去。

在医院的对过的一个路口处,张学峰追上了李成。两人没有太多的话语,张学峰一扬手,手中的螺丝刀便刺中了李成,此刻的李成像一截木桩,顷刻间,便訇然倒地……。

□辛酸逃亡路

杀了人,张学峰一下子醒悟过来,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跳上自己面包车,沿着公路开始仓皇逃跑。

跑了一段路,他想,驾驶的着面包车,目标太大。于是将面包车丢弃在沿路一片树林里。在公路上,拦住一辆过往的出租车。

几经辗转,到了傍晚时分,他逃到了赤峰市。他知道,此时去长途汽车站或火车站,恐怕不行了,他判定,那里一定有警察在盘查等候。

他苦思冥想,最后,借助夜色的掩护,他溜进火车站的货运场,冒着生死,爬上了一辆途经赤峰的货运火车。就这样,他侥幸逃出了警方围追堵截的包围圈。

那列货运火车一路晃晃铛铛,在承德的货运站停了下来。张学峰不敢去人多地方吃饭,偷偷地在路边小商店买一个面包来充饥。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徘徊着,犹豫着,远远地观察着承德火车站内的动静,发现没有盘查检查的公安人员,于是,他大着胆儿,走进了火车站。乘坐火车逃往了天津市。

在天津,张学峰不敢久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天津的郊区,他找到了一个已多年不来往的远方姐姐。在当时,通讯还很落后,几乎没有人知道,张学峰在天津还有这样的一位亲戚。躲在这里,他的确很安全。就这样,他在这里藏了一个多月。

不觉进入了五月。各种招工、用工的地方很多,张学峰考虑,天津这里外来打工的人多,他怕遇到老家的熟人,决定不在这里久留。于是,辞别了姐姐,开始了流浪逃亡的生活。

一路,他总是很小心,内心很害怕,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他总是找一些较偏僻的地方,干别人不愿意干的一些脏活、累活,这样可以减少他与外人接触的机会。他去过砖瓦厂,下过煤矿矿井,当过火车站货运搬卸工……。

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从没同家里人联系过,更没敢回过家。靠打零工度日,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呆久站,时时刻刻,他都处于一种痛苦的、高度警觉的状态中。

寒来暑往,转眼到了2000年。

这一年,张学峰辗转逃亡到吉林省的白城市。在这里,他的逃亡的命运发生了转机。他逮到一次机会,堂而皇之地漂白了自己的身份。从这一天开始,他称自己叫“于谦”,用“于谦”这个名字,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在白城市这里,他渐渐地在这里立下足,扎下根,生活也较以前好了很多,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着丧家犬般逃亡的日子。也是在这里,经好心人撮合,他娶了妻子,再以后,妻子先后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多年在一起,妻子发现他总是有一种神经兮兮很诡异的品性,曾怀疑 过他的身份,也多次询问过他,他总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没爹没妈,在孤儿院长大,他不相信任何人,将口封得死死的,从没有向外人透漏半点他曾经的身份信息。

再后来,日子过得好了很多,他买了一辆大卡车,开始天南地北地跑起了运输。

自己的身份他从没有忘记。随着自己的女儿渐渐长高、上学,他内心的恐惧感与负罪感愈来愈强烈,每每见到警车、警察,他都宛若一只惊弓之鸟,紧张的不行。他曾无数次的设想,倘若被警察抓后,妻子怎么办,女儿怎么办?每每想到这些,内心便万分的沮丧。他跑大车,为赚钱,他近乎拼命,期望将了有一天,能够给妻子、女儿多留下一点钱,并以此来慰藉对家人的愧疚。

□归案倒计时

自1996年3月,张学峰背负上一条人命之后,他便开始了漫无天际的逃亡之路。

翁旗公安局连续几届领导班子,始终没有放弃对张学峰的搜寻抓捕工作。

1999年,翁旗公安局利用全国公安系统统一开展的追逃工作之契机,对张学峰所有的社会关系进行一次集中的摸排梳理,而后,派出几个工作组,分别赴东北黑龙江的齐齐哈尔、内蒙古自治区呼盟大杨树镇、辽宁的辽阳市等地区开展工作,最终未能搜寻到张学峰落脚隐藏的相关信息。

2011年,全国统一“清网”行动开始。翁旗公安局面向社会,悬赏3万元,广泛征集有关张学峰的相关个人信息,同时,抽调精干力量,成立追捕张学峰的专案组,先后派出多个工作小组,辗转外省各地,搜寻摸排与张学峰相关联的一些信息。

近几年前,翁旗公安局在新一届领导班子成立。在副旗长、公安局长杨立功的带领下,始终把破命案、积案作为刑警绩效考核的重要指标来抓。今年初,旗公安局还专门设立命案、积案的侦查专项经费,制定了命案、积案侦查奖励办法等一些很前卫的奖惩激励机制,大大鼓舞了翁旗刑警的工作热情。在大队长王志伟带领下,先后派出几个工作组,去外地,对张学峰可能涉猎的社会关系进行大范围拉网式的摸排。

天道酬勤。最终,在海量的信息筛查中,终于觅寻到有关张学峰个人的一些的蛛丝马迹。

进入今年4月份,大队长王志伟带领专案组,行程达数千公里,远赴新疆、四川、陕西、吉林、甘肃等省份开展工作。在5月29日,在甘肃省内的一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内,成功将张学峰抓捕归案。

在押解回来的路上,张学峰对我们说,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当我听到最熟悉的赤峰家乡口音时,我知道完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这样也好,我也是算解脱了。这些年,我整天心惊肉跳的,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逃亡天涯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冤冤相报终有报,我自己噩梦,我自己来圆……。

家庭的悲剧

李成与张学峰本是很近的姐夫小舅子的亲属关系,因为一些琐事积郁的矛盾与误解,瞬间便酿成了惨剧,李成虽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但因伤势过重,遗憾中闭上了双眼。

李成的家人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逮不着张学峰,便准备拿张学峰的老父亲过不去。他们将李成的尸体抬到了张学峰的家中,大吵大闹,讨要说法。一时间,张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张学峰的父亲知道是儿子闯下了大祸,心里自然理亏,担心李家人情绪激动报复,只能躲得远远的,吓得不敢回家。

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纷纷出面,不予余力地劝解平复着李家人内心的愤怒。最终,李家人退了步,同意让张家尽快埋葬李成。

这样,张学峰的老父亲终于可以回到家中。派人从镇上为李成买来棺材,买来陪葬衣服等祭品,全村的人都过来主动帮忙,可叹张家摊上这样的大事。最终,李成总算入土为安了。

埋葬完李成,大伙都感觉松了一口气,正欲返回村庄,只见张学峰的老父亲,跪倒在李成新堆起的坟墓前,重重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

众人愕然,猜不出张学峰的父亲此刻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或许,他是替儿子张学峰,来向李家人来表达内心的一种愧疚;也或许,是对同村的好心邻居,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感谢……。

众人纷纷泪目。

这么多年,张学峰的父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他们始终生活在内心痛苦挣扎的漩涡中,时间在一天天的逝去,夫妻俩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最担心的还是儿子张学则峰,至今杳无音信,生死未明……;可怜的张学峰的妻子、孩子,不但蒙受精神上痛苦,还要接受以后独自生活的挑战。至于李成的妻子、孩子、父母,其中的痛楚、悲情更不必细说。

一次本可以避免的冲突,只因一次不冷静,酿成杯杯苦酒,留下的只有痛心、悔恨、酸楚,给人以惋惜,给人以同情,给人以警醒……。

正如这首小诗:

忏悔的心

错把陈醋当墨舞,书尽人生皆辛酸。

暮景残光未行孝,妻女悲嚎泪凄潸,

高墙铁窗陷囹圄,咸菜窝头饮黄连。

洪荒凄寂勿侥幸,肝肠悔断亦枉然。

编后语:一起伤害致死的案件,时隔24年后,终于尘埃落定。行文中,对一些细节刻意模糊涂抹,旨在给予世人以不同的视角,一方对人以尊重,一方对人以警醒。退一步,海阔天空。


(来源:翁牛特旗公安局政治处 李国华)

[责任编辑: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