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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味道

立春过后,各类野菜,借着春风的力量,争先恐后地从泥土中钻出来,拥挤春色,春意盎然。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苏轼在泗州游春的雅兴。人们吃春,并不完全是雅兴。旧时,饥馑时常发生于春三月,青黄不接。春日的这些新绿,不但让人们得以度饥荒,更添了芳醇的春味。

“荠生济济,故谓之荠。”春日踏青,最常见到荠菜。早春时节,大地一派冬日的苍茫,荠菜已悄然起身,嫩绿的锯齿般叶片,匍匐在地面上,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民间有“三月三,荠菜赛灵丹”的说法。陆游对荠菜情有独钟,赞不绝口,称“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他甚至说自己曾经“春来荠美忽忘归”。

“二月里刮春风。黑色的土地里,长出了茵陈蒿。碧绿。”在《诗经》里就有茵陈的影子:“鸧鹒喈喈,采蘩祁祁。”茵陈,俗名白蒿。风寒料峭的二月,茵陈刚刚出土,状似雪花,微绿泛白,叶子疏散纤细,只是小小的一团,鲜嫩无比,有温和柔顺之感。据说白蒿“面白长年,白兔食之成仙”。“二月茵陈三月蒿”,要采食就赶早。错过时辰,再漂亮的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诗经》里的苍耳,是怀人的物证:“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尔雅》中有解释:卷耳,菜名也。幽、冀谓之襢菜,雒下谓之胡枲,江东呼为常枲。叶青白色,似胡荽,白花细茎,可煮为茹,滑而少味。想来,不甚可口吧。

马兰头,是江南人家餐桌上常见物,在诗文中多见它的身影。“马兰头者野菜名,京师所谓‘十家香’也……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据说,马兰头“洵美草木滋,可以废梁肉”,想来不过是溢美之词。

地上野菜繁盛,树上可吃的,也是数也数不尽,如香椿芽、柳芽、枸杞芽、花椒芽、柳絮、榆钱、杨树花……

在树上长的嫩芽里,香椿芽当坐头把交椅。“雨前香椿嫩如丝”。谷雨前的香椿,芽苞嫩蕊初张,叶厚芽嫩,绿叶红边,鲜嫩无比,醇香四溢。细细咀嚼,唇齿间清香满溢,尽是春的味道。

柳树的新芽,也是可食的,“北方柳芽初茁者,采之入汤,云其味胜茶”。古书上说它主治“风水黄症,湿痹挛急,膝痛”等。用柳芽拌在饭里或和面蒸卷食之,可清热明目。

春天,枸杞芽嫩生生的,鲜亮碧绿。汪曾祺说,“采摘枸杞的嫩头,略焯过,切碎,与香干丁同拌,浇酱油醋香油;或入油锅爆炒,皆极清香”。难怪,在密州任太守的苏轼,“日与通守刘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枸杞头与菊花苗)食之,扪腹而笑”。

花椒树叶,“蜀人作茶,吴人作茗,合煮其叶以为香”。南北朝的贾思勰说,采摘花椒青青嫩叶,可以腌菜。花椒嫩芽,绿中有时会泛着点绛红色,炒好的花椒嫩叶,有浓郁的清香味道。裹上面糊,用油一炸,色泽金黄,透着异样的清香,特别能促进食欲。

柳絮、榆钱为春日的寻常之物,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杨树花。杨树花开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大毛毛虫,挂在树梢上,也叫“杨树吊”。杨树花蒸好后,加上蒜泥、香油等来食,鲜嫩,可口,清香味儿堪比用构树花做的菜。

这样一路想来,不知不觉间,眼前幻出层层叠叠的花海,那些葳蕤的草木,呼唤我到春日的阳光里走一走。张可久说:“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这样的闲适,我等怕是无福消受的,但这春日美食,不但可让我们大快朵颐,更可享受人间真切的幸福。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