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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

快雪时晴点点星,千家煮豆气腾腾,年味开封正凌晨。暗腊八,一半儿酣梦一半儿醒。

所谓怀旧,就是沉浸于回忆中,不厌其烦地打捞那些沉淀在时间洪流里的乡土风俗,重温曾与此同在的浓郁亲情。于是,每一个节日,都必然带着我穿越到曾经的年少。

腊月初八,凌晨,鸡叫过两遍后,村里的妇女们就早早地起来抱柴烧火、淘米煮豆。村子里每家每户房顶的烟囱上,开始陆陆续续飘出袅袅蓝烟。屋里明明暗暗的炉火映照着蓝砖地、红油躺柜。擦的乌黑锃亮的水瓮、菜瓮、米瓮、面瓮靠墙壁一字儿摆开。舀水的铜瓢外挂在水瓮沿上。水泥做的炉台油光乌亮,炉台上一大一小两口锅蒸煮着农家的每日三餐。用白麻纸糊的六眼子窗户在当地叫满面门窗。一盘大炕上睡一排乌溜溜的脑袋,父母壮年孩子多,虽不富裕,但不缺人口,更不缺热闹。

此时,锅里煮着红豇豆,冒着热气。熬豆需要很长时间,并且要放一撮苏打。母亲不时地舀起豆子,就着昏暗的灯光看那豆子的火候,拉长的身影像一幅剪纸贴在白泥墙上。等豆子熬到差不多快熟时,母亲盛半碗豆汤,放到院墙上去,等这豆汤结了冰,拿回来仔细端详,那像山脉一样走向的冰凌,据说可以看出来年的收成。然后,我们这些孩子们就会用这豆汤点耳朵,母亲说用腊八的豆汤点过的耳朵,夏天蚊子不咬,冬天不冻。母亲把淘好的软黍米和红枣下进锅里,并不停地搅拌,防止米糊在锅底上。不一会儿,这一大锅用红豇豆、红枣、软黄米熬制的又软又

糯的腊八粥就做好了,色泽暗红,香味儿扑鼻。

孩子们常常边吃边数吃到的红枣,每次从碗里拣出一颗红枣,惊喜和幸福就多一次。父母往往把自己碗里的红枣,挑出来分给孩子们。孩子们也相互炫耀自己的收获。吃饱了,摸着滚圆的肚子,看着堆放在炕桌上的枣核,心满意足。

吃罢饭,天还没亮,还能再睡一个回笼觉。直到鞭炮“咚”“啪”的两声炸响,打破了乡村的宁静。村庄的早晨开始活跃起来。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村里总有娶媳妇娉闺女办喜事的人家。院里的狗叫,是邻居来请父亲去他家的喜宴上帮忙。母亲忙迎出去,边喝止狗叫边把邻居让进了屋。邻居盘腿上炕,母亲拿一双筷子,盛一碗腊八粥,和盛糖稀的碗一并放到邻居面前的炕桌上。邻居会笑呵呵地说,那就吃一碗吧,今年娶儿媳妇,也没顾得上做腊八粥。母亲说多着呢,不用客气,只管吃。是啊,一大锅腊八粥,一顿饭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舀在盆里,冻到凉房的大瓮中,年前年后,哪天如果想吃一上笼屉蒸就行了。等邻居吃完,父亲在炕沿上磕了磕他那杆一尺多长的长烟锅,用烟袋卷起,插在腰间,跟着邻居帮忙去了。

轻烟绕村,门前大片的茬子地里,已经放开的骡马牛等牲畜在那里悠闲自在地吃草,也有三两个拾粪的老人提着箩筐,拿着粪叉,在地里徘徊搜索。

“老哥,起得早了哇,吃过腊八粥了?”

“哈哈,早吃过了,吃罢粥还又睡了一觉,二小子娶媳妇放鞭炮才把我给震醒了。”

他们的对话和咳嗽声在冬日的早晨听起来格外清亮。初升的太阳照进屋里。炕上,画着花鸟鱼虫的绿油布擦得干干净净。鸡毛掸子立在后炕,母亲和奶奶坐在炕头剥蒜,并说些闲话。旁边卧一只肥硕的花狸猫。除了吃腊八粥,腌腊八蒜也是腊八节必须做的事情。还要把剩下的蒜瓣栽到盘里,放在向阳的窗台上,不久,窗台上就会有一盘子郁郁葱葱的新绿,这是农家最早的春天。

几近中午,鞭炮声又响。那是邻居家的新娘新郎开始拜堂典礼了。我们忙跑去看,院子里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们,甚至院墙上都骑着三五个嬉闹的孩子,人声鼎沸,说笑声不断。

“看油喽……”随着一声吆喝,有手端红条盘的后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也有放炮竹的小子们不时地来两声炸响,有代东的领事满脸笑容地给大人们发纸烟,给小孩子们散糖,大家说些恭喜的话。一块红线毯,从房檐上垂下来,上面一方红纸密密麻麻写满了随礼的人名,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声念道:“今天是腊月初八,是二小子和翠翠的大喜日子……”前面站一对新人,男着一身蓝中山装,女穿大红的棉袄棉裤,胸佩大红喜花,满脸的幸福和羞涩,被同辈们玩笑着推来搡去……

过了腊八,过年的序幕就拉开了,此后,每家每户都将热火朝天地开始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张  秀)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