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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路青山外

天短,下班后走半路上,就黑绰绰的了,路灯的光晕照出一小片,倒显得西边那还没完全掉下去的

云霞的青光分外显眼。它们颜色各异,最喜欢的,是淡湖蓝色和浅藏青色。抬头看天,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感受,就成了记事的一个线索。

三舅还在,不知道为什么和二舅家吵架,我不敢过去,在屋后那个坡上站着听,然后看到一大片云,赶着赶着往前走,一会儿一个样。学校野炊,人小一些,在组里不是主力,做饭捡柴提水都不用我,被安排去烧火,根本做不好,一个男生接过去,让我去冲碗,明明万里无云,却有一小丝在飘来荡去。带弟弟去大姑家,他们正种什么,还没有回来,我抱着弟弟坐在路边等,屋后山的阴影压过来,很快就要天黑了,还余最后一缕橙色的云。

山的轮廓和天边的云一样,平淡地存在着,又总带出幻想感。

回去的路和大青山平行着,走一路都能看见山脉连绵。北方的山少树,更没有人家,光秃秃的山脊凸起,清晰的山线冷冽沧桑,冷硬的样子和家里的山完全不一样——那里山上全是树,天黑是由黛青转黑,待天全黑时,山里人家的灯开始点亮,冒一个小点,一点一点,没有太多,但越黑越亮,远远看着,立马就能感知到,哦,这就是万家灯火。按说,城市才能担得起万家灯火,可我们又叫人家光污染。

小时候,太阳都是从对面山上寨子垭的那个地方掉下去,我一直觉得那里就是最西边,后面是大海,太阳掉进去。直到小舅舅结婚去了双石,去他家,才发现那里没有海,寨子垭后面还是山,它的西边就是双石。后来再往外走,还是没有海,只有山。

就这样在山里走了很多年,去念书,有次下雨,家里的小白狗飞跑去送我,过了河,它还蹲在对岸的那个土堆上摇尾巴。那时早背过“鸟鸣山更幽”,但体会不到,自己在山路上往前走,偶然遇到一个人,侧身让过去,继续走。总有同学给我讲些抢劫掳掠的事,让小心些,可那么偏僻的山路,根本碰不到几个人啊。路边的花、河里的水、道旁的树,发生过什么,遇到些什么,都靠它们一一丈量。那时候隐隐觉得,长大以后,要带着喜欢的人来走一遍这段走过的山路,当时有种遥遥无期的小心思,如今回头……

发展得太快,小时候走的大路都变成了小路,有的甚至被树木野草密密地封起来,再无痕迹。当年坐车去谁家,人们觉得花钱去的,好重视,现在恐怕相反,坐车太容易,若走路去,真是重视。

很小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看的,说起山风了,快天黑了。后来一听到松涛阵阵,就忙不迭地往家走。现在走在路上,四面时时是风,这句子显得十分无用。

晴天的晚上,一路看着山,想起那句“去远方读书的学生,以为将来比过往深远”,惊觉,那个去到远方的人,已经长大到闭口不提“深远”了。(权  蓉)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