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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首古老的长调民歌——“四季牧歌”伴随着游牧走“敖特尔”的队伍传唱千百年,久久回荡在广袤的蒙古草原上。这首长调歌词分春夏秋冬四段,第四段可谓《冬之篇》,其中唱道:

当冬天到来的时候,

各种花草都枯萎了。

本想冬季里在这儿定居可家乡遥远,路途漫漫,

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随着一场寒凉的秋风飘起雪花,便宣布北国严酷的冬天的来临。蒙古高原属典型的中温带季风气候,具有寒暑变化剧烈的显著特点。在牧区,冬季不下雪叫“黑灾”,雪下大了叫“白灾”,大小自然灾害年年有。正是这种严酷的自然环境练就了游牧民族坚韧不拔,不怕困难,百折不挠的精神。

2001年1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袭击了锡盟牧区。笔者当年作为新闻记者和几位同事一起奔赴抗灾第一线采访报道,并和牧民一起过的年。我们走了苏尼特、阿巴嘎、锡林浩特周围不少苏木、嘎查,广泛接触很多基层干部和牧民群众。感触很深的有几点:虽然遭了那么大的灾害,有的牧户甚至损失了几十只、上百只羊,但没有一个哭天喊地的,而是非常淡定从容。牧民们说:世界上干什么都有一定的风险,包括养畜。牧区自然灾害常有,一是做好抗灾准备,减少损失;二是要有担当风险的精神准备。蒙古族有句谚语:“富人穷在一场灾,好汉死在一支箭”,就是告诉你这个风险。损失了就损失了,保护好基础母畜和种公畜,明年再来。就像农民似的,遭灾了,绝收了,只要土地在,种子在,明年再种。说到灾情,牧民说:抗灾,抗灾,抗得了吗你?躲都躲不过来呢。棚圈设备再好,饲草贮备得再多,那是给老弱畜和母畜幼畜准备的。一户几百头牛、几千只羊,谁有那么大的棚圈?盖得起吗?哪有那么多的饲草?喂得起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灾避灾,就是游牧,走“敖特尔”。过去,走“敖特尔”可以出苏木、出旗、出盟的边界。比如,苏尼特北部甸子地的可以转场到南部正蓝旗沙窝地去过冬。东、西两个乌珠穆沁旗的可以转场到科尔沁、巴林旗一带过冬。

老牧民说:“当然,走‘敖特尔’也不是万能的,和世间一切事物一样,游牧也有它局限性。有些特大灾害,如1977年那场‘铁灾’,超乎人的能力。为什么叫‘铁灾’?那年冬天连续下几场大雪,一化一冻,再刮大风,雪的表面形成铁皮似的硬硬的一层壳儿,把整个草牧场都盖住了。羊站上去都能撑得住,咋吃草?但不能因为个案,全盘否定游牧。”当年采访中听到的这些反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为了写这篇《四季牧歌》,我翻阅大量书籍和资料,包括蒙古国专家阿木尔吉日嘎拉、萨木丹道尔吉专著《游牧生活轨迹》、周晶、那仁的《阅读蒙古》、哈·丹碧扎拉桑主编的《蒙古民俗学》等等,特别是韩念勇主编的《草原的逻辑》,是以内蒙古草原为调查对象,从第一现场、第一讲述人的角度出发,试图让牧民直接表达他们的想法和认识,追述他们的记忆,客观呈现草原政策承受者、环境适应者、文化缔造者们的生存现状;并请各领域关心草原的专家针对牧民们所面临的问题进行分析解读的专著,读了受益匪浅。

在《草原的逻辑》这部书里所提出的众多问题中有一个问题很引人注目:是传统落后了,还是科学武断了?以往对游牧文明的讨论,常以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作参照,批评游牧文明如何“落后”“原始”等等,参与讨论的专家普遍认为:游牧并非落后,恰恰是对草原生态环境的适应。本土的知识是当地人在长期实践中积累起来的,特别是如何保护当地的生态环境,我们必须向当地人学习。尊重当地人、尊重当地实践才是草原发展与保护的必由之路。四季游牧,倒换牧场,就和现在的“划区轮牧”“草蓄平衡”“循环经济”,是一个道理,只是说法不同而已。所谓科学,不是拿来吓唬人的,也不是高不可攀,神秘莫测,更不是按上什么“洋名字”就成了科学。科学唯一检验标准也是实践。就拿东苏旗昌图锡里养奶牛村来说,那是在“科学养畜”的名义下进行的。可是,从国外引进的优良奶牛都是在气候相对好的地方“娇生惯养”出来的,吃“细粮”不吃“粗粮”。来我们这儿“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冬天奶牛的乳房都冻裂了。给它吃“细粮”,就得种玉米,加工青贮,加工精饲料,成本很高,不赔不倒闭才怪呢!这做如何解释?

蒙古人自古养“五畜”:马、牛、绵羊、山羊和骆驼,就包含着科学道理。五畜除了供应人们生活所需之外,但从它们的各自的特点、习性来说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形成良性循环。苏尼特左旗老牧民哈斯额尔敦说:“五畜就像人的五个手指头,缺一不可。”岀牧半径方面羊5~10公里、牛10~20公里、马20~50公里,骆驼更远些,这样各自能吃到爱吃的草。有一种草带刺,其他牲畜不吃,但这种地方却颇适合放牧骆驼。牛是卷舌吃草,放牛必须在草高的牧场。马和羊有坚硬的门牙,可以把短草拔起嘴嚼。下大雪,马可以开道,用蹄子刨雪,牛在后边,羊在最后。(文/岱  钦)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