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黄河滩上芦苇丛生，包括天鹅在内的各种水鸟穿梭于水天之际，游鱼优哉游哉浮游于水波之间，一幅万类霜天竞自由之景象。
每年的4-5月是疣鼻天鹅的繁殖期，今年，黄河水域仍有数十只疣鼻天鹅在此栖息繁衍。进入五月以来，负责对疣鼻天鹅栖息地巡视的黑柳子派出所民警老李较以往而言更加忙碌。
早晨七点，民警老李便挎上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骑着摩托车赶往沿黄公路一带，对疣鼻天鹅栖息的水域例行巡视。
在前几天的巡视中，老李惊喜地发现在疣鼻天鹅群中出现了几只呆萌可爱的小天鹅。小家伙们有的跟在雌鸟后面游水，有的则安静的被雌鸟驮在背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而又新鲜的世界。
天鹅宝宝的诞生对老李来说，既是惊喜，也是压力。
老李说：疣鼻天鹅作为黄河水域的明星禽类，每年都会吸引太多的关注。呆萌可爱的天鹅宝宝更是一道人们争相一睹的靓丽风景，在这些关注的目光之中，有欣喜、有惊叹，也有贪婪。
来到巡视区域，远远的老李就看见在沿黄公路路边已经停放了三四辆汽车，男男女女八个人站在路边架起“长枪短炮”对着路基下水面约五十米外的十数只疣鼻天鹅进行拍摄。
对于这些摄影爱好者，老李一般不会说什么，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几个人附近，从挎包里摸出一块烙饼啃了起来。同时，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群天鹅。老李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疣鼻天鹅，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突然，拍照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用力挥舞着双臂，嘴里大声地吆喝起来。
远处的天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到了，纷纷踩水滑行，向远处高空飞去。而此时，那个小伙子一脸兴奋地问身边的同伴：“拍到了吗？拍到了吗？”
老李赶紧吐掉刚吃进嘴里的烙饼，一边疾步朝那几个人跑去，一边出声制止：“你们干什么！”几个拍摄者扭头看着情绪激动的老李，颇有些意外。
“怎么了？”那个小伙子对老李的“一惊一乍”很是厌烦。
老李站在那个小伙子面前，严厉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只是想拍一张天鹅起飞的照片罢了。”小伙子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吓着天鹅，疣鼻天鹅体型较重，起飞需要借助滑行的速度，你这样大喊大叫，天鹅受了惊吓，滑行起飞的过程中一旦发生冲撞，极有可能对天鹅造成伤害！”老李对小伙子的“不以为然”很是气愤，“我看你们大清早的就跑到这拍天鹅，说明你们非常喜欢它们。既然那么喜欢天鹅，为什么还要去惊吓它们？”老李一边批评着小伙子，一边掏出手机上网搜了一则天鹅受惊滑行起飞时撞到高压线铁架，被撞断翅膀的案例给几人看。
然而，即便是有现实案例摆在眼前，年轻小伙子仍觉得老李小题大做，他辩解道：“这不是没撞到一起吗！”
老李发火了，他是真的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非得等天鹅出事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吗？为什么就不能提前防范，避免天鹅受到伤害呢？如果刚才天鹅真的发生了意外，那又该如何处理？”
老李和年轻小伙子的争执引来了周边几个准备下地干活路过此地的村民，几名村民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纷纷批评年轻小伙子的错误行为。
老李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年轻小伙子说：“小伙子，你说农民种地，能把地里的禾苗苗往高拽吗？种地不也得等禾苗苗自己往高长吗？你喜欢看天鹅，想拍个好看的照片，这没什么，但是你不觉得既然喜欢天鹅，就不应该过分干预天鹅的生活吗？拍照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把优美的瞬间定格住吗？如果我们为了拍照而去干预天鹅的正常生活，是不是已经违背了拍照的初衷呢？”
这一连串的问话之后，年轻小伙子不再辩解，沉默了。
老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天鹅是我们大家的朋友，我们都喜欢天鹅，所以我们就得从自我做起，保护它们，不让它们受到伤害，你说对不对？”
“对不起，警察同志，我……我接受你的批评，是我不对。”终于，小伙子认错了。
老李笑了，他正了正衣帽，向小伙子敬了一个礼。
回到摩托车旁的时候，老李顺手将刚才吐到地上的烙饼块拾起来揣进了口袋里。
事后，老李在所务会上向所领导汇报巡视工作进展说到此事时说：我觉得我们在日常宣传保护天鹅的工作中应该将具体案例纳入宣传内容之中，防患于未然。
后来有同事发现老李口袋里的那块烙饼，笑着说：你捡它干吗？没准哪只天鹅饿了，还能垫补垫补。
老李说：不行啊，这毕竟是咱们人吃的东西，又干又硬，现在小天鹅出生了，万一那些小家伙误食了怎么办？天鹅有它自己的觅食方式和食物来源，我们不必担心它们饿肚子。
以前我儿子特别想养一只小狗，我就给他要了一条。我儿子特别喜欢那条狗，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狗吃，后来那条小狗因为误食了巧克力，死了。我儿子特别伤心，后来我就问我儿子，还想不想养狗了？我儿子说想，但是要等一段时间。我就问他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再养，他说他要查查资料，看狗狗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把这些都弄清楚了再养。
一样的道理，天鹅吃水生植物，还有贝类、虾类，咱们人类吃的食物并不适合它们。
老李说完，憨憨地笑了。
老李学历不高，身材消瘦，黑黝黝的脸庞，种过地，做过小买卖。他知道，喜欢不是单纯的说，而是深入的了解之后，发自内心的珍惜。
在此文发稿时，老李又挎着他的挎包出发了。
挎包里装着几块饼和三瓶水、一沓“保护天鹅、保护生态环境”的宣传单，还有他自己从网上搜集到的有关天鹅的案例。
年轻人的感动在于大风大浪中的壮举，老李给我的感动，在他的一言一行，在他挎包里那几块又干又硬的烙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