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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新房子

小时候,日子过得紧巴。我们兄弟姊妹五六个,哪个哥哥娶过媳妇哪个便分门另户。剩余没娶没聘的依旧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当年我们住两间石窑洞,外屋左侧是过道,右侧盘一铺顺山炕,上面放两个谷草编成的粮囤。其实里边只有丰年才储藏粮食,平常放的是烟叶、籽种、簸箕、镰刀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里屋窗户上糊着麻纸,阴雨天屋里黑洞洞的。靠窗台的炕拐角安一合小石磨。一张苇席过年的时候铺一段时日,平常就卷起来放在草窑里。灶台面镶几块薄石板,石头缝隙抹着牛粪泥,做饭时特别小心,一旦石缝泥淋着水立马就成泥泡。灶台连着大炕,做饭的火焰通过炕道把炕体烧得热乎乎的,睡在上面很舒服。通常人家的铁锅特别大,因为除了做饭,还要煮猪食、炒莜麦、过年做豆腐。紧挨灶台筑个方形的储柴仓,里边积攒着晒干的牛驴粪、枯树枝和秸草。地面靠墙是几个盛水、腌菜、放米面的黑瓷瓮。

有村民来串门,要么脱鞋上炕,要么斜坐在炕沿或柴仓沿上。水瓮、菜缸周围很潮湿,柴仓、灰坑较脏。母亲在米汤里掺和上红土,把地面和炕围墙浆抹成朱红色,窑皮一年刷一次白泥水。因此,我们家和村上某些露着板碴石的人家相比,还是蛮不错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中国大地吹起了农村土地改革的春风,人们的生活逐步好起来。父母张罗着给我娶媳妇。首先在外屋的东侧加碹了一间窑洞,成了“一进两开”的住宅。由于买不起好木材,就请木匠砍倒两株自留杨树,锯成木板打制了一顶连二躺柜和一个碗橱。

就在这间屋子里,我迎娶了心爱的妻子。我们双双在村小学教书,虽工资很低,但毕竟月月能见着活钱。之后的十余年里,我们对这个家陆续进行了改造并增添一些新物件:锯掉窗户底层的窗棂,改成四大眼玻璃。买了一台木壳收音机,两把不锈钢折叠椅,搬回一台缝纫机,推回一辆自行车。我们每人佩戴着手表——如此生活层次,在当时家乡农村堪称一流。

就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先后有了两个儿子。大人小孩的衣服鞋帽,多数是从商店里选购。当时这个村子严重缺水,我们兄弟几个虽然在院落附近打了几眼旱井,但遇到雨水不充沛的年份,旱井里存不进雨水,因此,平时用水极其节俭。

1990年秋天,我因工作调动需搬家到清水河县城。装车时友好的邻居和家长来了不少。箱箱柜柜、坛坛罐罐、米面袋子、铺盖卷子,特别是沉重的黑瓷大缸,还有几十袋土豆,装满一卡车。披着金灿灿的秋阳,我离开了生我养我而且工作过的那个村庄。

县城的家是三间石窑洞,锤錾打面,松木门窗双层玻璃,显得很亮堂。每间窑洞有3米宽8米深,内开双门洞。水龙头一拧自来水“哗哗哗”流出来。晚上电灯锃亮。两个孩子这个门出那个门进地捉迷藏……一家四口人突然住进这么宽敞的屋子,心情特别高兴。之后我们又相继配置了写字台和衣柜,布置了单独的书房。买了摩托车、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等。

随着教师地位的逐步提高,我们的工资不断上涨。尤其是大儿子大学毕业后,领回个广州媳妇,双双在首府呼和浩特学校应考当上了人民教师。迎娶儿媳那天,院子的里里外外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十分热闹。

2014年妻子退休,我也临近退休。我变卖了清水河县城居住20多年的石窑洞宅院,在呼和浩特买下一套小平米楼房。在一个冰雪初融的上午,我告别了美丽山城清水河,来到呼和浩特。新居总高30层,我们住在25层,采光和通风效果都很好。出小区便是大街,公交四通八达。新居距青城公园很近,每天早晚可以信步走进公园消遣。

2015年,二儿子大学毕业,顺利招考在青城一所小学任教。不久和同校一名女教师相恋。就在这个住处,我们按城里人的风俗为他们举办了新婚庆典。家乡的至亲好友纷纷赶来参加婚礼,大家推杯换盏,共话友情,述说我家的兴旺发达。

如今,我们全家6个大人6位老师。我们老两口的主要任务是给两双儿子儿媳做晚饭,并照看一对小孙子,让儿子儿媳能够集中精力做好本职工作。另外我忙里偷闲阅读,努力做到人老思想不老;见缝插针写作,回忆整理发生在清水河大地上的乡土人文故事,抒发人生感悟。节假日,也常出去观光旅游,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在三所住处里,分享了改革开放的红利,目睹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进程,从而深切体会到人们平常挂在嘴边“国家”二字的从属关系:“国”是“家”的基础,“家”是“国”的细胞——只有国富才能民强、国泰才能民安……遮风避雨的“家”,是家庭生活的物质依赖,是社会发展的形象代言。而我们,始终是“国”温暖怀抱里吮吸母亲乳汁的孩子。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