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冬天是金子，是飞鸟，是午后稍纵即逝的怀想。
这一个午后你打开惺忪的眼帘，发现阳光靠在你的肩头睡着了。梦里的阳光有点稀薄，纤弱得像一颗露珠。一只白鹭站在草叶尖尖上，风吹草动，它扑棱棱飞去，抖落的羽毛还在半空飘动，连同那些经夜为霜冻打枯的桐叶。
你嗅到了到阳光的味道。
从晾晒的衣服和被单上，你怀着满心的欢喜，低头去亲吻阳光的睫毛。老屋窗台下，散漫地斜倚着半旧的红绒布的鞋垫儿，盛着满满流淌的暖阳。那一刻，你分明感觉到了温暖，她由脚底腾起，放射到四肢，传遍周身每一处细节。新切的片薯片沿着屋檐的瓦片整齐地码放起来，待阳光吸收了水分，红薯片就变得坚硬而香甜。是时，母亲就在唤你了。这时你捧起她熬好的红薯粥，为阳光下的母亲，摘去一根白发。岁月逝水，攀上额头即变成了年轮。而此时唯有阳光的味道，镌刻在这一切之上。
此刻，你站在阳台上，手握着一支铅笔，摊开一沓白纸。你要素描这个世界，绘制阳光熟睡时的恬静模样。然而，静是另一种动态，在喧嚣之外，以风声掠动，花开叶落，诸多的细节展示其静美之生动。而动态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由静止组成的，画面一旦被抓取，便定格成为永恒。
譬如此时此刻，你的目光就行走在阳光下，那里有一方明亮的水洼，水洼里呈现出一张安详而温暖的面庞；四周杂草丛生，在灌木里镶嵌着落叶，有一些晶莹的水珠，恰似恋人离别的眼泪，淡淡的哀伤悄无声息。一位老人裹紧了大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即便才到初冬，小小的飞虫也已几乎绝迹，但院子里的那只蜘蛛，仍默默地从树干上缓缓垂下它银色的丝线，在风里飘飘荡荡的，让你觉得它是一个战士，守候在最后的流光里。
“阳光像慵懒的小猫……”你喜欢在冬天里写这样的句子。可是确有一只雪白的猫儿，它踮着脚从砖墙的一端，缓缓地漫步走到另一端，然后蹭了一下老人的腿脚，就舒展开身体躺了下来。很会享福呢，小家伙！
光秃秃的枝头，还挂着几片硕大的叶子，像熟透的金灿灿的柿子。阳光在窗玻璃上流泻，你的灵魂仿佛破壳而出，试图融入到这暖意里。搁下画笔的那一刻，你就感觉自己宛若一颗尘埃了。
何妨？午后的阳光，是冬天的安抚，上苍的慈悲。现在，她靠在你的肩头，睡着了……文/许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