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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岭上的人——鄂伦春》:展现独特的勇敢

 

《山岭上的人——鄂伦春》剧照。侯玉鹏 摄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这是半个多世纪前,在我国流传很广的一首歌曲,也是鄂伦春族广泛进入人们记忆的第一道烙痕。“一人一匹猎马,一人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岗,打也打不尽……”欢快而稳健的旋律,平实而质朴的语言,讲述着这些“山岭上的人”特有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勾勒出一个因狩猎而特别“勇敢”的鄂伦春形象。

10月21至23日,当鄂伦春自治旗乌兰牧骑把一台原创民族歌舞诗《山岭上的人——鄂伦春》呈现在呼和浩特的舞台上时,这种独特的解读人与大自然关系的方式,使观众再一次对“山岭上的人”为什么是“勇敢的鄂伦春”,有了更深切的体味和感悟。

勇敢而神奇

要认识一个民族具有“勇敢”特质的文化和精神,就要了解他们的历史和现状。作为大森林造就的民族,依存自然、顺乎自然、保护自然、珍爱自然,无疑是鄂伦春民族文化的灵魂。

大兴安岭,位于内蒙古东北方,全年无霜期仅有110天左右,最低温度往往在零下43到50度。寒冷的气候,挑战着人类生命承受的底线,以游猎为主要谋生方式的鄂伦春人,要以怎样的勇敢和顽强,才能在居无定所的森林里世代繁衍下来!

这台晚会的序幕叫《仙人柱》,这是追寻鄂伦春历史最为闪光和有力的一幕。从民俗学意义上说,“仙人柱”只是鄂伦春人简洁的居住方式,因游猎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而生。但是,主创人员却用极具视觉震撼力的舞蹈语汇与道具,揭示着这个心灵强悍的民族生生不息的根源。

一根根粗壮高大的桦树杆,被身着兽皮服饰的男人和女人们紧紧握在手中,有分量,有气势!舞台上,时而分、时而合的舞蹈语汇,使观众不禁想象:他们是在远途跋涉?还是在围场狩猎?时而起、时而伏的动作落差,又使观众不禁思考:他们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挣扎,还是在与猛兽格斗……就在观众浮想联翩的感动里,集体的力量终于汇合起来了。所有木杆的顶端集聚在一起,一座尖顶宽底的“仙人柱”耸立在了舞台的中央!红色的追光直射在“仙人柱”上,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大放光芒!每一根长长的木杆都是“仙人柱”的一份支撑,每一个鄂伦春猎人都是民族的脊梁!于是,观众明白了,这是一个勇敢的民族生存发展的“集体英雄形象”!

即刻,热烈的掌声便表达出观众对鄂伦春人的文化自信和集体主义精神的赞扬。

勇敢而神秘

“在野狼嚎叫的山岗上睡大觉的是我们的莫日根,在寒冷的冬季爬冰卧雪的是我们的莫日根;莫日根是不需要准星的猎枪,莫日根来自相同的鄂伦春……”这是第二幕令人难忘的一首男声合唱歌曲。“莫日根”,在鄂伦春语中是指“出色的猎人”,也可引申为“智慧的猎人”。试想,在冰天雪地能够顽强生存下来的猎人,没有毅力不行,没有智慧更不行。那么,这个森林民族代代相传的“智慧”又是什么呢?认知闭合需求,是人类普遍的精神需求,也是引导观众通过这台“歌舞诗”对人与大自然之间关系深入分析的动力。

在一些学术著作中,我曾看到一个相同的故事,认为鄂伦春的先祖是人与熊结合的产物。因为在鄂伦春人看来,熊,不仅能直立行走,上肢能协调动作,而且“有灵性”,甚至“无所不知”。为此,他们称呼熊为“雅亚”或“太贴”,即祖父或祖母。这样的神秘感,一旦用艺术形式表现出来,便告诫人们:人与大自然、人与动物血脉相连具有历史的渊源。于是,这部作品最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人天相应”的三人舞出现了:一个萨满,在变化多样的舞蹈韵律中,似乎在与苍天对话,与大地交流。继而,一只熊,一头鹿,用仿生学的舞姿和萨满教的舞姿,在与现代文明形成巨大差异的同时,再一次给予了观众神秘感。

图腾,是早期人类将某种动物、自然物或祖先当成本氏族标志的一种造型。据史料记载,鄂伦春人在出猎之前,要祭拜山神,而山神,就是刻画在白桦树上的一个人面形象。有学者认为,这可能就是“祖先崇拜”形成的图腾。所以,在第一幕《山语》中,主创人员便借助于独特的舞台形象,将一首鄂伦春古歌的思想内容清晰地传达给观众:“我可爱的孩子们啊,一定要记住,太小的猎物不要打啊,带崽的猎物不要打啊,这是我们鄂伦春人世代相传的规矩。”沧桑而沙哑的女中音的音色,带着几分历史的厚重,在母亲坦然的漫步中,走进观众的听觉,走进观众的心灵。这一幕,没有刻意的舞姿,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夸张的作秀,只有质朴而平实的舞台形象,展示着生命力强悍的文化传承。

从本质上看,“萨满教同原始的万物有灵论并无二致”,是“一种原始多神教”。当女性群舞《鹿灵》把大自然的生命律动和“万物有灵”的感情体验融为一体时,主创人员显然在追求“物我为一”和“物我俱在”的境界。LED屏上,一只白色的七叉犄角神鹿,迈着从容的步伐在行进;台前,“鹿群”的舞蹈一再把“无我之境”转化为“有我之境”甚至“是我之境”。就这样,鄂伦春人主张天人相谐的自然观,便被凸显了出来,进而为表达更高的思想境界打下了基础。

勇敢而神圣

这部作品最具有代入感的是带有几分悲剧色彩的男子群舞《猎枪》,因其蕴含的思想诉求紧密地对应着当下人民群众的重大关切。

现实中,雾霾日益加剧,饮水不安全、食品不安全等仍然存在,自然生态被破坏的现实还没有得到整体改善,等等,这都是关乎民生的大问题!当我们意识到,艺术作品应当“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时,《猎枪》便催人泪下。1949年以来,我国的人口翻了3番。而据鄂伦春乌兰牧骑队长何振华介绍,鄂伦春族人口的增长也并不缓慢,1957年2400多人,1982年4700多人,今天已有8600多人。即便如此,生活条件差,生产方式有危险性,还是猎民要面对的现实。因而,国家决定,鄂伦春人历史延续下来的生产方式要有所改变:放下猎枪,寻求更大的发展!然而,狩猎是“使鄂伦春之所以为鄂伦春人”的质的规定性,猎民们不愿告别祖先“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就是不愿告别民族文化,他们怎么能放下猎枪呢?

舞台上,当一个个勇敢的猎人含着眼泪难舍难分却最终放下猎枪的时候,“勇敢的鄂伦春”特有的“勇敢”,再次打动人心——勇敢,不仅体现为面对凶险的外部环境时的勇气,而且体现在能够坚强地战胜自我心灵的勇健!因为勇敢,不仅是敢于获取什么,更是敢于放弃什么;顽强,不仅是克服苦难去坚守什么,更是克服困难去改变什么。尤其是当人类意识到保护自然生态的重要性,进而追求与大自然的和谐相处时,鄂伦春人“牺牲小我为大我”的精神,就是最高文化境界的“勇敢”了。

文化学者乌热尔图指出,生活在大兴安岭的鄂伦春人,“按照千百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既保持了斗士的勇气和果敢,同时日复一日地寻找与大兴安岭山林的融合与协调。他们创造的文化与习俗,他们日常生活的细微末节,无不渗透着对大自然母体的崇敬。他们早已将尊崇自然这一精神品性,成功地融汇在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之中。”所以,从自然规律出发,从环境保护出发,放下猎枪,放弃狩猎,也是鄂伦春民族尊崇自然的一种高贵品性。

“你曾是大森林的主宰,你曾是兴安岭的猎神。你是放得下猎枪拿得起未来的巨人。你的名字叫鄂伦春!”作为综合性舞台艺术的“歌舞诗”,即使歌声振聋发聩,舞蹈灵动超卓,道具运用巧妙,而灵魂还是在于能够明晰而准确表达思想的语言,所以,尾声中的这首唱出来的“宣言”,便完成了鄂伦春文化从“神奇”“神秘”到“神圣”的历史进程。

今天,“一种文明与文化,能否发扬光大,能否在世界产生影响力,关键在于其价值理念能否为人类发展提供新的思想资源,能否解决人类未来和平发展的新问题”。那么,鄂伦春的优良文化传统具有怎样的现实意义呢?这就是一个来自基层的规模很小的乌兰牧骑用矢志不移的原创剧目《山岭上的人——鄂伦春》作出的巨大的艺术贡献、文化贡献和思想贡献!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