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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太仆寺旗头号地村的文化娱乐很单调,连收音机都罕见,当然更不可能有电脑电视了。各家屋里的墙上挂的广播喇叭,播报节目单调不说,还老是坏。想一想,就数看电影是全村男女老少最大的快乐了。那时候,全公社(现在叫乡)就一部电影放映机,一般都是挨村轮流放映,两三个月轮一次。所以,大家对看电影印象最深的一个字是:盼!

终于盼来了放电影,我们村又沸腾了,孩子们激动得连中午饭都没吃饱,至于晚饭,好多孩子干脆就不吃了,因为在太阳还有一个大人那么高的时候,大家就早早地拿着小板凳、破棉垫去放映那片地占地方了。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村里几个精干小伙子开始帮着放映员史忠富和孟金贵立起和固定好那两根大木头柱子,然后把大白幕布四角用四根绳子绷紧,分4个点拴在两根大木头柱子上,大白幕布就赫然展现在观众面前了。然后就是放映员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鼓捣放映机。这时候,天基本上黑透了。放电影前特别热闹,孩子喊娘的、爹叫儿子的、逗玩的、骂架的、搞对象的……真是美妙的乡村图景。终于开演了,先放新闻纪录片。接下来,正片开始了!又是《红灯记》(就那七八部电影轮流放映),但大家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年轻人和腿脚好的老人不但在本村看电影,而且还步行到邻村去看。渐渐地,有些小孩子挡不住诱惑,瞒着家里人悄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去邻村看电影了。那次在杨家营子演电影,因为看电影的人太多、且附近各村的人都有,等电影一散场,我们村7岁的小愣头就找不到自己村里的人了,他胡撞乱跑迷失了方向,继而也找不到村、找不见家了。害得我们全村人寻他到午夜,才找到那个哭泣声如大灰耗子的小愣头。从此,大人们都害怕了,各自看管好自家的小孩子,不让他们去外村看电影;即使让去,也要把孩子托付给一位非常靠谱的大人,还一定要承诺手拉手全程引领,才得以放心地让他们去看。

那天晚上,白家营子要放电影,我身前身后地磨,磨了姥姥半天,她才无奈地同意我去。早早吃完晚饭,姥姥就领着我去了赵有家。赵有是个十八九岁的帅小伙,而且为人特别靠得住。一进屋,就看到毛毛娘和毛毛也在,和我同岁(7岁)的小姑娘毛毛高兴地擦着脸上的泪痕说:“虎虎,今晚咱俩都是赵有大哥的跟屁虫了。” 也不知咋的,平常为人热情的赵有今天好像有些很不情愿的样子。他冷着脸对我和毛毛说:“你们两个小东西必须听我的话,要不我就不领你们去!”我俩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才出发的,赵有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毛毛。眼看着别人大跑小窜、欢欢笑笑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可赵有却走得特别慢,还不停地回头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我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赵有哥咱们快点走吧,一会误了电影开头啦!” 赵有怒吼道:“你敢不听话,小心我不领你们!”吓得我一哆嗦、赶紧闭嘴,吓得毛毛都哭出声了。

黑暗中,后边跑上来一个人,赵有猛地甩开我俩,“嗖”地向来人迎了上去。来人是村里的漂亮姑娘二兰,她比赵有小一岁。噢,闹半天他是等人家二兰呢。然后,赵有拉着二兰的手在前边走,二人边走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像两只快活的百灵鸟。我和毛毛跟在他俩后面,不知何时我也拉住了毛毛的小手。当然,我和毛毛朦朦胧胧也知道赵有和二兰是在搞对象。开始我和毛毛还在悄悄地笑话他俩不害羞呢,后来我就变得特别羡慕人家了。处在羡慕中的我不停地扭头看着大眼睛的毛毛,看着看着,我突然一字一句地对毛毛大声说:“毛毛,长大嫁给我吧!”

毛毛愣了一下,猛地甩开我的手,怒气冲冲地说:“滚得远远的,烂虎子,我才不嫁给你呢!看你那烂鞋还露着脚趾头呢。”我的脚趾头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幼小的男子汉自尊第一次受到了异性的无情打击。

但这打击和伤害使我的男子汉勇气反弹并且倍增了,我气愤地质问毛毛:“你不嫁我要嫁谁?”

毛毛说:“我娘说了,我长大要嫁给开飞机的男人。”

我说:“我长大了就是开飞机的男人!”

她说:“看你那个熊样哇,还想开飞机……”

我俩正吵着,赵有和二兰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当他俩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都笑得直不起腰了,我和毛毛也跟着乱笑。

等大家笑够之后,赵有着急地说:“咱们快走吧,电影估计早就开演了!”快走快走,可我们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黑麻糊糊、熙熙攘攘的,有好多人向我们走来。很快走近了,都是我们村的人,原来是人家都看完电影回来了!我们4个人只好无精打采地随着大家往回走。

6年之后,赵有娶二兰为妻,生儿育女过日子。

后来,毛毛长大了,但她没能嫁给开飞机的,找了一位开拖拉机的黑脸壮汉为夫。去年秋天,已当了姥姥姥爷的毛毛和黑脸来县城办事,还在我家吃了一顿涮羊肉呢;那黑脸饭量好大,吃得毛毛一个劲儿脸红,多次向黑脸使眼色。我和老婆假装没看见。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