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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那些师徒恶战

梁启超

徐志摩

这一场恶战,离郭德纲“钦定”“四大弟子”(何云伟、曹云金、孔云龙、栾云平)的仪式正好过去10年。如今水逝“云”散,师徒反目,“摆枝”宴上,最受器重的徒弟何云伟与曹云金,已是郭德纲笔下“欺天灭族悖逆人伦”的“叛徒”。一个重仇,一个寡恩,郭曹二人形同陌路。恶言相加,唇枪舌剑,其实,相声界的腥风血雨,在文坛也不鲜见:师徒恩断义绝,更有甚者,至死也未能再见……

梁启超痛批弟子徐志摩

胡适曾说:“徐志摩是梁任公先生最爱护的学生。”此话并不为过。

梁启超,学界泰斗,近代中国著名的维新思想家和革命家,中学时代的徐志摩便钦佩其文风,曾说:“先生之文章矫若神龙之盘空,力可拔山,气可盖世,淋漓沉痛,固不独志摩之低首慷慨,举凡天下之有血性之人,无不攘胜激发,有不能自已者矣!”。

1918年6月,徐志摩在蒋百里、张君劢的引荐下,正式拜入梁启超门下。徐志摩之父徐申如更是拿出1000大洋作为“拜师礼”,以表衷心。

收徐志摩为徒,梁启超更多的是欣赏他的才情。梁启超重视徐志摩,鼓励其留洋求学,并在泰戈尔访华期间,安排他为泰戈尔的随身翻译。“临流可奈清癯,第四桥边,呼棹过环碧;此意平生飞动,海棠影下,吹笛到天明。”梁启超以八尺宣纸写了一幅大楹联,记录爱徒陪伴泰戈尔游西湖,在法源寺赏丁香,通宵作诗之景。对于这副集句联,梁启超自然甚是得意,在《饮冰室诗话附录》中,他写道:“我所集最得意的是赠徐志摩一联。”可以一窥他对徐志摩的喜爱。

但在感情问题上,梁启超与随性的徐志摩永远“话不投机”。矛盾的爆发点,是在1926年10月3日,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礼上。作为证婚人,梁启超并未带去祝福:“我来是为了讲几句不中听的话,好让社会上知道这样的恶例不足取法,更不值得鼓励……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恪遵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的过失所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作是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婚,不高兴可以离婚,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总之,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个人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结婚!这就是我对你们的祝贺!我说完了!”就这样,一场本该浪漫的婚礼,主角徐志摩自认为颜面扫地,羞愧难当,陆小曼则“面色惨白,直冒冷汗”。

在此之前,梁启超与徐志摩的师徒情,已因“婚恋”问题出现分歧,但二者一直通过书信争论,从未有过正面冲突。1922年3月,远在英国的徐志摩和结发妻子张幼仪离婚,原因有二:其一,徐志摩认为他与张幼仪属包办婚姻,没有实质的感情;其二,他爱上了才貌兼备的林徽因。离婚一事,令梁启超愤怒不已,他写信相劝:“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

当然,理想主义者徐志摩很快表态,回复了相传至今的经典:“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但是离婚后的徐志摩未能追求到“女神”林徽因。留学归国的徐志摩,很快与陆小曼相识相恋,最终走向婚姻。

值得庆幸的是,梁启超与徐志摩并未因那场婚礼分道扬镳。“徐志摩这个人其实很聪明,我爱他不过,此次看着他陷于灭顶,还想救他出来,我也有一番苦心。”面对婚礼上的失态之举,梁启超给儿子梁思成和儿媳林徽因的信中,如此解释。

在梁启超病危之时,徐志摩也匆忙赶回北平,探望恩师。并在梁启超去世之后,竭尽全力出版其遗稿,一场师徒情,也算是一片至诚。

被陈寅恪逐出师门的弟子

相比梁启超与徐志摩的深厚情谊,陈寅恪对待“言语不合”的弟子并不留情。他一生曾与三位徒弟产生矛盾,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汪篯与周一良。

汪篯,中国当代历史学家,毕生钻研隋唐史,曾是陈寅恪最得意的弟子。起初,汪篯是清华大学配给陈寅恪的助手之一,因汪篯对数学有着特殊的天赋,深得“严谨派”的陈寅恪赏识。

1953年,已在马列学院学习两年的共产党员汪篯,被称为“党内专家”。这一年,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新增设两个历史研究所,由郭沫若、陈寅恪、范文澜,分别出任第一所(上古研究所)、二所(中古研究所)、三所(近代史研究所)所长。在众老友弟子劝说无果后,汪篯主动请缨,担任了说服陈寅恪北上任职的重任。

然而,一番谈话后,盛气凌人的汪篯让陈寅恪勃然大怒。面对徒弟的“教导”,陈寅恪大骂:“你不是我的学生,给我滚出去!”

劝说失败,师徒二人的关系也就此破裂。几天后,汪篯与陈寅恪又进行了一次长谈,陈寅恪明确了自己自由、独立的科学思想,“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就两人的师徒关系,他对汪篯说:“我要请的人、要带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不是这样,即不是我的学生。你以前的看法是否和我相同我不知道,但现在不同了,你已不是我的学生了。”

然而,来自徒弟的“背叛”并未停止。此后不久,1958年,大跃进期间,陈寅恪的另一爱徒周一良写文章批判恩师的学术,令陈寅恪诧然不已,他没想到授之学识,周一良的笔尖最终指向了自己。

回想那段黑色的岁月,周一良曾懊悔不已。然而,陈寅恪终生都未能原谅他,1963年,陈寅恪编订《丛稿》时,将《魏书司马睿传江东民族条释证及推论》文前记录二人师弟之情的序删掉,从此师徒恩断。

“我相信我这个迷途知返的弟子,将来一旦见陈先生于地下,陈先生一定不会再以破门之罚来待我,而是像从前一样……就如同在清华新西院、纽约布鲁克林26号码头轮船上、岭南大学东南区1号楼上那样的和谐而温馨。”陈寅恪诞辰110周年时,周一良做出了忏悔。

沈从文与萧乾终生未能冰释前嫌

“他是我的恩师之一,是最早(1930年)把我引上文艺道路的人。我最初的几篇习作上,都有他修改的笔迹,我进《大公报》,是他和杨振声老师介绍的。在我失业那8个月时间(1937~1938年),他同杨老师收容了我。这些都是我没齿难忘的……”

萧乾在《没齿难忘》的悼文中,动情至深,追忆了恩师沈从文。然而,这段师生之情最终走向决绝,“生前沈从文曾写了亲笔信,让夫人张兆和转给萧乾,称自己去世后,不许萧乾参加追悼会,亦不许他写悼念文章,否则诉诸法律。”

两人的分歧产生在政治追求上。解放后,沈从文被逐出文学阵营,他内心是不甘的,曾多次选择自杀,求得解脱。为了表现自己在政治上的追求,1957年反右期间,沈从文揭发弟子萧乾,称其早在30年代就同美帝国主义勾结上了。在政治道路上,两人愈走愈远。

70年代,再续师生之情的沈萧二人一直通过信件探讨学术,但是沈从文也在文字中,流露出自己在政治上的激进思想和行为。“解放以来,凡事多得党和人民厚待,一家人过了20年特别好日子,却做不了多少对人民有益工作,真是有愧余生……”他在信的最后希望萧乾“学习进步,工作积极,态度端正,少出差错”。

1975年,萧乾得知沈从文居住在狭小、转身都困难的房屋后,便为其争取住房。“几天后,我在东堂子胡同东口遇见了沈老师本人。我下了车,跟他寒暄。没想到,他声色俱厉地对我说:‘我住房的问题,用不着你张罗。你知道吗,我还要申请入党呢。’说罢,掉头而去。”萧乾曾回忆:“我希望我从没听到过这句话。”

沈从文去世前,曾有多人撮合二人和好。1988年4月21日,《人民日报》记者李辉问沈从文:“你们老也老了,和好不行吗?要是他来见你,你赶不赶他走?”沈沉吟了一会儿,说:“来看我,我赶他干什么?”

遗憾的是,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去世。师徒二人一生都未能化解仇恨,再续师徒情。文/马 捷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