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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猫

30多年前,我家养过一只大黑猫,因为它,闹出了很多事情。

这只猫有十一二岁了,除了眼睛是蓝色的浑身都是黑,身上的皮毛像黑缎子似的,个头也比一般的猫大,是一只郎猫。因此,母亲给这只猫起了个名儿叫“大黑子”。这大黑子表面上很乖巧,唯命是从,很会讨主人的喜欢。但事实上这大黑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白天,温存地依偎在主人身旁,把头埋在胸下,卧在热炕头上,“呜噜呜噜”地“念经”。半夜里,在主人酣睡之后,大黑子一反常态,在黑暗中,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猫道挪动,轻轻地用猫脑袋拱开主人为它专设的猫道布帘,溜出去了。

人有人事,猫有猫事。管它呢,它爱去哪儿去哪儿。事实上,这猫是你家养的,你不管还真不行。好一阵子了,街道里议论纷纷,邻里养的鸡经常遭到猫的袭击。更有甚者,鸡被猫掳走,走得无影无踪,这是一只什么鬼猫?母亲暗自思忖,该不会是咱家大黑子干的好事吧?街道里人们议论猫吃鸡的时候,总是把诡异的目光投向母亲。还有一次,母亲隐约听到13号院儿桂花儿爹说:“臭生家的芦花鸡是被辛婶儿(我母亲)家的大黑猫吃掉的。”母亲愤愤不平,回家后把外面的事给我们学说了一遍:“哼!桂花儿爹每天穿得人模狗样,尽胡说八道,你看见了?嗯?臭生家的芦花鸡是我家大黑子吃掉的?他要再敢胡说,你看我不把他的臭嘴撕烂才怪。”我赶紧劝阻母亲:“先别急!是不是大黑子干的,总会水落石出。”

当天夜里,熄灯躺下。刚才还听见大黑子“呜噜呜噜”地“念经”,转眼之间声息全无,大黑子又溜出去了。半夜里,我突然被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惊醒,随后又听到一阵阵鸡的惨叫声。月光透过窗棂,依稀可见,猫道布帘一次又一次地被大黑子用头撩开。大黑子试图将裹挟来的鸡拖进屋里,可鸡是横向被猫叼在嘴里的,任凭贪心的大黑子采取什么方法,都无法通过狭窄的猫道。母亲怎么也想不到,大黑子近来变得这样凶残,这样不为她长脸,这样给她招惹是非。全家都被大黑子闹醒了。母亲急忙开灯,推门冲出屋外,想从大黑子嘴里救出可怜的鸡,一边捶打猫,一边从猫嘴里拽鸡。大黑子在母亲的严厉打击下,很不情愿地把叼在嘴里的鸡释放了。母亲双手托起从大黑子嘴里夺过的鸡,顿时无语。在大黑子的肆虐下,鸡身上的毛已经大面积脱落,鸡头耷拉着,脖子一鼓一鼓的,两只脚一蜷一缩地抽搐着,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只可怜的鸡不知是谁家的?

这事儿还真让桂花儿爹给言中了,母亲平生第一次因为一只猫被人说三道四,觉得很没面子。天刚亮,母亲循声找到了丢鸡的人家,原来鸡的失主还是16号院的臭生家。臭生妈正站在门洞里的佛龛前,操着浓重的大同话向人们诉说着鸡被猫两次掳走的经过。母亲先向臭生妈赔了不是,后又折价赔偿了两只鸡的损失。臭生妈见母亲很诚恳,又赔了钱,气消了一多半,也就没再说什么,一场猫叼鸡的风波就算平息了。大黑子两次偷袭臭生家的鸡,真是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母亲回家后,当机立断地对我说:“大黑子不能再养了,把它打发到远处去吧!”“什么?你的意思是把大黑子扔掉吗?”我停住正在嘴里左右推拉的牙刷问道。母亲瞪了一眼卧在炕头上似乎老实了许多的大黑子对我说:“把它扔掉吧!”我问母亲:“你舍得?”母亲坚定地点点头:“你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就把它带走吧!”

遵照母亲的吩咐,我用麻袋装了猫。大黑子怒目圆睁,蓝眼睛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它仿佛明白了什么,在我扎口之前,不停地往上蹿,还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我用自行车驮着大黑子,它在里边不停地扑棱,不停地“喵喵”地叫着,好像在向我哀求:宽恕我的罪恶吧——我的主人。我回手向麻袋凸起的部位拍了一巴掌,意在警告大黑子——别叫了,你必须接受惩罚!我用手拍打麻袋的同时,看见母亲正在用手背抹眼泪……

我把猫迅速驮到新华印刷厂附近的一个菜园子,解开麻袋扎口绳,揪住麻袋底部两个角向下一抖,把大黑子一骨碌倒在菜地边上。只见大黑子在阡陌纵横间不知所措地东走走,西跑跑,最后钻进一片茄子地不见了。当年我弃猫的菜园子就是城中村新城大队的菜园子,与新华印刷厂宿舍大院只有一墙之隔。

“我家的下蛋鸡昨晚被黄鼠狼叼走了!”第二天一大早,董师傅早晨一上班就在车间里嚷开了。随后几天,连续听到新华印刷厂宿舍大院里鸡被黄鼠狼吃掉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啊呀!坏了,莫不是它干的?倏忽之间,我恍然大悟,这件事也许与大黑子有关。扔了大黑子,反倒让它变本加厉了!

30多年过去了,一想到新华印刷厂宿舍大院里师傅们精心饲养的那些鸡也许真是被我家大黑猫吃掉的,心里还满是愧疚!文/辛 廉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