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桌子上空空的
护工为朗威正剃胡子
比起子女常来看望的“同窗”，这些老人很落寞，桌上没有全家福和孙子的照片，柜子里没有家人带来的水果、牛奶、饼干，身上的衣服也总是那几套。比起物质的匮乏，老人的精神世界更空虚，只局限于收看集体电视和收听广播，自身处境更是难以启齿：我被子女遗忘在养老院了……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无论是在公立养老院，还是私立老年公寓，都有子女将老人安置入住后便玩失踪的现象，不仅拖欠老人的住宿、伙食费，还拒绝看望老人，让老人成为养老院的“弃养族”。
儿子失联父亲绝食
缴完1000元押金和2个月管理费后，朗威正的儿子就消失了，手机打不通，村里人对他的行踪也不知情，有人说“90”后的他在青海娶妻生子，再也不回来了……
2016年7月初，记者在呼和浩特市金山开发区健安老年公寓，看到了被儿子遗弃在此的朗威正。朗威正出生于1964年，是土左旗北什轴乡主根岱村人，左手在做农活时被铡刀齐根切断，因脑梗做过开颅手术，取了一块头骨，却无钱进行二期手术，头颅扁了一大块。记者了解到，朗威正在村里曾是富户，有10万多存款，手术后一贫如洗，妻子离开了他，儿子将其送进老年公寓后也不知所踪。“根据老人的情况，我们想为他办理残疾证，却因联系不上此人的直系亲属而作罢，”健安老年公寓工作人员无奈地说，截至目前，朗威正已欠下老年公寓相关费用2.26万元。
朗威正于2015年6月18日来到健安老年公寓，当时他又黑又瘦，瘫在轮椅上，吃喝拉撒全都需专人护理。现在的朗威正在老年公寓护工的照顾下，日益白胖，喜爱吃肉，一顿能吃好几两烧卖，还能以脚点地，操控轮椅运转，到院子内的花园、菜地旁边遛弯。期间，朗威正不断敦促护工给儿子打电话，却总也打不通，慢慢地，老人意识到自己遭到遗弃，通过绝食等手段，强烈要求回到村里的祖宅，等儿子回来。
“我们曾开车将他送回村内，却发现他的亲戚和熟人都躲之不及，一个自称是朗威正侄子的人告诉我们，朗威正的儿子欠下村里人的债躲出去了，朗威正要是死在老年公寓就联系他（侄子），把尸体拉走，别的事他不管，”考虑到朗威正无自理能力，健安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在当地派出所报警后，又将他带回了老年公寓。
欠费老人“逃院”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呼和浩特市敬老院的老人们有的闲聊，有的看电视，有的在院子里遛弯，老人刘平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他低头一看，不露声色地溜达到敬老院门口，一辆小汽车在那里等着他。上车离去后，刘平欠下呼和浩特市敬老院2万余元的相关费用，从此失联。
记者了解到，刘平是鄂尔多斯周边农村人，女儿打工为生，一个月有4000元左右收入。“刘平在养老院的时候，其女儿就经常拖欠费用，打电话向我们求情，我们也非常理解她的情况，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呼和浩特市敬老院院长杨富生告诉记者，刘平“逃院”后，刘平女儿曾打电话表示，将月付2000元，在一年内还清欠款，却一直没兑现，刘平女儿的电话如今也换号停机了。
3个儿子互相推诿
7月2日，一名两手空空的男子和妻子走过健安老年公寓的过道，两位老太太看到后，一撇嘴：“肯定是儿子带着媳妇来看父母，姑娘和姑爷来看父母，手里提的都是东西……”几句猜测的话，道出了老年公寓一个普遍现象。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儿子较多的家庭，缴费多少成了至亲之间的争执点，探望老人的情况相对较少，有女儿的家庭，因为缴费而产生争执的情况较少。
79岁的王春是乌兰察布市察右中旗人，家中共有3个儿子。2015年5月17日王春入住健安老年公寓。据护工介绍，3个儿子一年加起来能探望老人5次左右，每次坐一会就走，主要是来与工作人员核实其他兄弟的缴费问题。“考虑到老人的特殊情况，我们适当对老人的费用进行了减免，但是这3个儿子每次缴费都存在拖欠，并且互相推诿，”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老人一个月床位费、伙食费、护理费收取1800元，2015年，大儿子出了2400元，二儿子交了3600元，其中一部分钱委托给三儿子代交，三儿子交了1800元后便很少接工作人员电话，3人共拖欠老年公寓1万余元。
对恶意欠费者提起诉讼
2016年2月20日，呼和浩特市敬老院对恶意拖欠59494元费用的老人女儿韩某某提起诉讼。记者了解到，老人的儿子在鄂尔多斯做生意，女儿居住在呼和浩特市赛罕区一个高档小区，生活条件都相当好，2012年老人入住敬老院后，儿女除了交清第一个月管理费和押金外，再也没交过钱。
“虽然不缴费，但老人女儿经常提着东西前来看望老人，出手阔绰，其间，老人女儿给我们打了1万元的欠条，却从来没有兑现，几年之间，费用越欠越多，”呼和浩特市敬老院院长杨富生告诉记者，根据合同，未按时缴纳相关费用，敬老院可以与对方解除协议，然而敬老院却继续对老人进行长达3年之久的照顾，一直至老人去世。提起诉讼后，韩某某无视法院传唤，未到庭参加诉讼，法院按照缺席判决韩某某偿还呼和浩特市敬老院5.9万余元的相关费用，并承担1837元诉讼费用。“诉讼的人力成本、经济成本太高，我们不可能每个情况都申请法律保护，”杨富生无奈地告诉记者，若非韩某某欠费太多、态度恶劣，敬老院不愿走上法庭。
敬老院负重前行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呼和浩特市敬老院和众多私立老年公寓，对老人的入住门槛没有明确要求。“在入院之初，老人是否欠费是难以预料的，我们只能留下老人直系亲属的姓名住址联系方式等信息，随时与对方保持沟通，”健安老年公寓负责人告诉记者，养老机构都是本着为老人行方便的原则，几乎没拒绝过老人入住。
记者了解到，在呼和浩特市敬老院，共有20%的老人存在拖欠费用情况，共计超过20万元，敬老院作为一个差额拨款的事业单位，经费有限，只能负重前行。“欠费的老人有如下几种情况：一是无个人经济来源且无儿无女；二是子女家庭贫困、无力负担；三是老人偏心、分配财产不公等原因，导致子女矛盾激烈，互相推卸责任；四是韩某某这类的极端情况，”杨富生表示，虽然子女多有不孝，但敬老院工作人员依然会无微不至地照顾老人，给老人一个温暖的家，工作人员还会积极联系社会公益组织，为被“弃养”的老人捐钱捐物。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大多数老年公寓管理者都持有类似态度。
“催款催费，从管理角度来说有很多种措施，但考虑到保护老年人的自尊心，我们不会使用这些措施，”杨富生告诉记者。按时缴费的老人和未缴费的老人住在一起，各不知情，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