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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还是不读,这是个问题

[摘要]诺贝尔奖在法国人眼里真没那么重要。一个法国人得了诺贝尔奖,远没有长棍面包涨了五分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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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法国文化部长福乐尔·佩勒林被请辞,媒体在回顾她短短一年零五个月的经历时,轻描淡写地提及2014年,记者问她怎么看待莫迪阿诺获诺贝尔文学奖,她微笑着回答:“我从未读过他的一本书,现在我想我应该找本来看看。”至于事后到底有没有去读《星形广场》或《暗店街》(每本都不足两百页),媒体已没兴趣追究,甚至当时连调侃她的兴头都没有,反正没过多久文化部长这个位置就换成了别人。奥朗德对她不满肯定不是因为她没读过莫迪阿诺,内阁里也没人公开嘲弄这件事,依法国人的秉性,尤其关于文化层面,能管住嘴巴不挤对别人,实属罕见。想当年萨科齐当着一众知识分子的面,将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姓说成巴尔戴(Yann Barthès 法国Canal+频道主持人或Fabien Barthez前国足守门员的姓都是这个发音),法国媒体简直欢乐了一年: 看来总统还是更喜欢平民娱乐,或者捎上他老婆一起调侃:萨科齐自打娶了模特老婆布吕尼是不是就不再碰书了?不过前总统也不在乎,此类段子多到数不胜数。他上任后没多久,艾柯就曾在专栏里写道:“如今欧洲的最大悲哀就是,两个没文化的人当上了两个重要国家的首脑,一个是意大利,另一个就是法国。”

那文化大国的文化部长没读过获诺贝尔奖的本国作家的作品,怎么就如此轻易被媒体和知识分子放过?原因很简单:诺贝尔奖在法国人眼里真没那么重要。一个法国人得了诺贝尔奖,远没有长棍面包涨了五分钱重要。法国人会因为涨价上街游行,却不会因为诺贝尔获奖名单上没有同胞的名字而抱怨(当然在那长长的名单上,三色旗飘扬的次数也不少)。

2012年大概是高密农民兄弟的人生集体转型的一年,因为莫言获得诺奖,种玉米的乡亲从此改种高粱,到此地来收购高粱的酒商络绎不绝;莫言旧居被开发商拟改造为“莫言文化体验区”;诺奖同样带来了媒体狂欢,忙着将这位以魔幻现实风格写作的作家获奖后的生活魔幻现实化,忙着与文学无关的各种事体嫁接八卦,忙着为所谓的民族荣誉感空前暴涨煽风点火。真忙。莫迪阿诺获奖后没人去他的家乡,因为他生来居无定所。记者问他获奖后有什么想法,一向沉默寡言的作家说:“我的女婿和小孙子是瑞典人,我就要去那里见他们了。”

法国应该是世界上最爱读书的国家之一,这也许正好可以说明为何法国人对作家和奖项淡漠。读书就是读书,写作就是写作,因一个奖项而呼啸而来各种不着边际的商业开发,估计只有在文化发展与经济发展严重失衡的土地上才会发生。另一方面呢 ,是泱泱大国长期不被重视后滋生的文化自卑感,一旦被看在眼里,喜极继而失控。由此看来,我们的文化自信心的完整建立尚需年份,而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就怕这等待太久,久到忘记初衷,才最凄凉。

而地球那边,法兰西式的文化自信心,却有逐渐走偏的趋势,在整个欧洲政治正确的影响下,文化传统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被冲击,短视的政客们把这当作“融合”的一种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哲学家、新晋法兰西院士阿兰·芬基尔克罗在新书《悲伤的身份》中非常担忧法国文化的未来:“在有些郊区的公立中学里,学生明确表示反对教师在课堂上讲授卢梭的作品,或拒绝演绎拉辛的戏剧片段,因为这些违背了他们的(伊斯兰)信仰。”想当年卢梭为了言论自由捍卫人权四处逃亡,两百多年后他的作品却被法兰西的孩子们因为宗教原因公开抵制,不知他在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阅读这件事,往小的说,是私人的、利己的某种趣味;往大的说呢,它事关整个民族的痛痒。(文/赵洺)

[责任编辑:贾丕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