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北京，夜幕一落，气温倏地落下。地质礼堂灯火通明，这是开心麻花位于北京的其中一家剧场。进门往左，两个售票柜台前正排着三三两两的顾客，里面的卖话剧票，《牢友记》；外面的卖电影票，开心麻花第二部电影《驴得水》正明晃晃排在前列。
话剧、电影各占一边，好比开心麻花目前的生存构架。
2003年，开心麻花成立，在小剧场激荡了十二年之后，2015年，首部电影《夏洛特烦恼》（以下简称《夏洛》）票房突破14亿，开心麻花在电影界迅猛崛起，成为业内不可小觑的新生力量。2016年，话剧改编电影第二弹《驴得水》继续沿袭前作无大明星、无大导演、无大制作的“三无风格”，如约而来。虽然不少业内人士早有定论，认为《驴得水》无法复制《夏洛》的票房神话，但上映第四天，这样一部普遍不被看好的电影就凭借好口碑悄悄超过了同场竞技的外片大咖们，上映第七天，票房成功突破亿元大关，截至当前，《驴得水》总票房过1.35亿。
在这个各类IP被资本争抢，影视作品质量参差不齐的当下，开心麻花从话剧到电影，从小众走向大众，这条路走得独特而另类。
不找明星不找大导演，开心麻花的改编逻辑 
刘洪涛独家对话新浪娱乐
麻花影业迄今为止两部电影都改编自话剧，虽然开心麻花总经理刘洪涛透露手头也有原创电影项目，但他也坦承，话剧依然是开心麻花IP的最主要发源地。从2003年成军到现在，开心麻花坚持做喜剧，共积攒了23部之多的喜剧IP。进军电影圈，他们也申明了只做喜剧。可是，从话剧到电影，开心麻花的选择标准是什么？开发话剧IP的过程又是怎样？
作为电影产业里的新人，开心麻花的优势在于了解观众的需求，“我们长期在剧场里和观众打交道，所以我们知道观众兴奋点在哪。什么东西能爆笑。”刘洪涛透露，“选择《夏洛》作为进军电影的第一部是内部共识。”在他看来，具体原因有三：一，《夏洛》是开心麻花历史上第一部温暖喜剧；二，观众反响好，通吃各个年龄各个阶层；三，它包裹着一个正能量的信息。
《驴得水》剧照
从《驴得水》开始，开心麻花再次把眼界放开，开辟了话剧IP的另一个源流。他们除了自家亲生的原创故事，并不排斥别家的话剧。在他们眼里，只要故事好就行，好故事是一切的源头。当然，“《夏洛》之后我们就是想要尝试一种新的东西”，说话严丝合缝的刘洪涛在这一问题面前有点任性，“《驴得水》介于黑色幽默和荒诞之间，这在中国电影里面很少见”。
“这个圈子很小，有什么好的作品，大家都很清楚，”刘洪涛继续说道，而结缘《驴得水》，却有一段很长的往事。
2012年，刘洪涛第一次看《驴得水》时就特别喜欢，看完后他专门找了剧本去看，愈看愈觉得故事精致，是个不可多得的本子。不过，那个时候，这种喜欢纯粹是圈子里的“惺惺相惜”，并未预想到将来双方会合作把《驴得水》拍成电影。
其实，早在2009年，《驴得水》导演周申和开心麻花就有过一次合作，音乐剧《白日梦》，那次合作后，双方都意犹未尽。而真正结缘是在2014年10月2日，刘洪涛记得很清楚，在开心麻花一个演员的婚礼上，麻花创始人张晨和周申碰了头。婚礼上，辗转一年没有找到投资的周申无奈提及《驴得水》电影计划。周申不知道的是，当时正值电影《夏洛特烦恼》的后期，开心麻花也在闷头做电影。于是，在张晨的搭线下，刘洪涛和周申很快见了面。
回想13年话剧大热，导演周申、刘露原本就想将《驴得水》搬上大银幕，两人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目的就是要做电影《驴得水》。周申想着话剧火了，找到合作方应该不难，但中间尝试了很久，还曾经签了合同，但因为不能保证他们作为创作者100%的创作权，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就这样兜兜转转，因为这种“坚持”他们走了一年的弯路，最后遇到了麻花。
《驴得水》海报
刘洪涛当即肯定了周申在“100%的创作权”上的坚持。因为理念一致，双方随即展开合作。刘露事后这样总结和麻花的合作，“我们和麻花都是那种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但过程很愉快。”
综上，从《夏洛》到《驴得水》，开心麻花的电影逻辑其实很简单：一，开发热门话剧IP；二，启用原版话剧导演，尽最大可能保留原班人马。为什么不选择明星或者找大导演来做，是刘洪涛常常被问到的问题，也是投资人最常提供的“意见”。刘洪涛有自己的想法。在《夏洛》开始时，开心麻花有很多选择，他们可以去找大导演，也可以去找大明星，但出于时间和团队磨合上的考虑都统统作罢。当然，这只是开心麻花出于礼貌的一个说辞，更重要的是，刘洪涛透露，当初启用原版话剧演员其实有主动造星的愿望，这是开心麻花和《驴得水》达成共识的一个重要原因。
建立艺术决策委员会，原创品质是核心 
刘洪涛独家对话新浪娱乐
《驴得水》《夏洛》之所以备受关注，基于的是它们良好的口碑，前者故事精良，几无差评，后者在去年国庆档完美地完成了一记黑马逆袭的范例。在这背后，是多年来开心麻花一场一场舞台表演所积累下来的功底。
“我们这个团队特别在意是不是原创，你看我们的话剧，我们的每一个包袱都不会是在别处见过的，”刘洪涛谈到原创这个问题特别自信，这是开心麻花坚持自己做电影的原因之一。有了原创IP，他们试图通过自己的原创故事打造自己的明星，给自家的话剧导演一个展示的机会。
开心麻花一直都有自己的创作团队，内部导演共有三到四组，每组人数不定。一般来说，每年各组都会拿出新作品，从成立到现在，开心麻花一共积攒了23部喜剧IP，平均一年两部。一开始他们是公司内部讨论，2012年下半年，在开心麻花创始人张晨的提议下，一个叫“艺术决策委员会”的民主决策机制建立起来，在这之后，话剧作品能否最终和观众见面还要看作品过不过得了麻花内部的“艺术决策委员会”。
之所以要成立这样一个“委员会”，是因为当时处在上升期的开心麻花愈发觉得民主决策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刘洪涛回忆说，当时团队在讨论年底话剧《那年的梦想》，内部在创作的细枝末节上各有主意，最后不得不由决策人拿决定。随后，张晨在一次会议上郑重提议，要成立一个决策机制，以避免日后公司因为个人的趣味和喜好而走偏，说白点，是为了防止专断。
《夏洛特烦恼》海报
这个委员会有点类似于“专家团”，刘洪涛这样解释，管理层、导演、演员都涵盖在内，人数在十一人左右，每次评选项目，除了当事人回避之外，委员会保证九人大局，每人一票，没有例外。
不过，这个看似严苛的组织也有随便的一面。首先，每年参评作品的数量不定，通过数量也不定，能否通过的唯一的标准就是质量，或者，按照刘洪涛的说法，“谁好谁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原创性。自此，包括电影，开心麻花每一部作品都要经过这一关卡，其中就有被指抄袭的《夏洛特烦恼》。
2015年10月15日，就在《夏洛》攻城略地之时，影评人文白网上发文称电影抄袭美国影片《佩姬苏要出嫁》。一番争执后，开心麻花选择使用法律手段，一纸诉状将文白告上法庭，这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有点小题大做。“这个事情触及我们的底线了，”刘洪涛并没有回避这件尚未宣判的“旧案”，“我们这个团队特别在意是不是原创，其实圈里很多人劝我们不要发声，但我们想的是保护创意，未来的路还很长，一上来就被泼了这样的脏水，怎么能行！”案件已交由朝阳法院公开审理，双方各执一词，至今仍无定论。
话剧感强？电影感弱？改编原罪难逃 
刘洪涛独家对话新浪娱乐
考虑到创作者零基础拍片的事实，在进入电影创作时，开心麻花专门为创作者预留出了很长一段准备时间。拿《夏洛》来说，闫非、彭大魔两位新人导演在正式拍摄前做了长达3个月的筹备工作，包括排练、包括画分镜，之后更是把原定40天的拍摄期拉到了80天，补拍了四次。《驴得水》最后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用于排练，一个月用于试拍，两个月正式拍摄。
即便如此，话剧和电影毕竟是两个不同的艺术门类，开心麻花愿意花时间细细打磨，但如何实现二者的顺利转换并不是一件易事。《夏洛》出来后，一个较为普遍的声音认为，电影的话剧感太强，在电影语言上显得有些稚嫩。
《驴得水》前期筹备时，这一问题更加地尖锐。如果说《夏洛特烦恼》话剧感重，那么场景单一、寓言性浓的《驴得水》更将难逃这种指摘。刘洪涛透露，整个创作团队讨论了好久，甚至于，创作态度强硬的周申、刘露也选择打破之前的格局，重新写了几版剧本。
《驴得水》剧照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刘洪涛回忆说，在“自来水”进来之后，他看着票房一天天涨高，不得不一遍一遍给公司降温，担心如此巨大的成功会冲昏大家的头脑。可以说，《夏洛》成功后，虽然开心麻花在电影这条路上收获了无比珍贵的信心，但巨大的成功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以，筹备《驴得水》时，主创一早想到要规避“话剧感强”这个问题。可到最后，创作团队还是选择了最初的方案，哪怕被批评，也要按照创作者原初的想法去呈现这个故事。
接受新浪娱乐对话时，刘洪涛重申了《夏洛》时的心态：“哪怕赔一点，只要能有好的口碑，帮助创作者长线发展就好！”
《驴得水》上映后，“话剧感强”再度成为热搜关键词，开心麻花并没有逃脱话剧改编电影的原罪。面对指摘，导演周申、刘露也曾一再表示，所谓话剧感是电影有意保留的风格。可对于普通观众和业内来说，开心麻花引以为傲的“三无”风格或许是背后原因，无论是第一部的闫非、彭大魔，还是第二部的周申、刘露，零基础拍电影本身就带着那么一点风险的意味。纵然如此，开心麻花仍然坚持做《夏洛》时的立场。“法无定法，什么样的故事就用这么样的表现方式。”刘洪涛表示。
话剧是根，电影还要慢慢来 
刘洪涛独家对话新浪娱乐
目前，开心麻花的主要业务为舞台剧和电影，公司架构则包括开心麻花影业、演艺、艺人三个分支，砍掉网剧等枝节项目。虽然电影的增幅已经远远大于舞台剧，但在开心麻花的整体规划中，按照刘洪涛的话说，“舞台剧仍是基础，不管怎样都要稳步往前走”。他也透露，开心麻花目前的三组创作团队里，两组致力于开发话剧，一组（闫非、彭大魔）致力于开发电影，从这一分工，不难看出开心麻花的定位和规划。与之相应的是，2015年，开心麻花开发了一个叫做“麻花即兴”的子项目，仿照美国的即兴喜剧剧团，期待借此收罗更多的喜剧人才。
至于电影之路，刘洪涛显得很谦逊。“麻花也只做了两部电影，要慢慢来”，他这样说道，“舞台剧可以让公司有稳定的现金流收入，所以我们在做电影的时候，心态很从容，甚至一两年不做，我也不太着急。”
就在《驴得水》上映前两天，开心麻花又一部电影获批立项，确定将改编旗下同名话剧《两个人的法式晚餐》，导演仍沿用话剧导演。11月2日，由沈腾、马丽领衔的明星版《乌龙山伯爵》全国巡演在北京收官，开心麻花创始人郑重承诺，一定会把《乌龙山伯爵》搬上大荧幕。在话剧改变电影的路上连下两城的开心麻花，这节奏分明不像之前所说的“慢慢来”！
2015年12月，开心麻花在新三板挂牌上市，目前估值50亿元。问及资本市场对于开心麻花的态度，刘洪涛不无骄傲地表示，“我们上次定增的价格不是投资人和我们讨价还价，而是投资人在争取份额。” 作为首家上市的喜剧公司，凭着话剧改编电影的接连成功，开心麻花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走话剧改编电影这条路，麻花尚没有对手。
（安东/文 实习生王永琪/文 摄影/夏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