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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般风景,万种书写 ——评《美丽中国》诗系

◎郑世琳

虽然统摄于“美丽中国”系列丛书这一同题写作的统一框架之中,5本诗集其内在所呈现出的风格却各有所长、气象万千,各自的特点迥异粲然,有自己鲜明的文学气质与作为诗人的独特表达,避免了如今刊物诗歌常见的同质化危机,诗歌的气质气息与风格都极具辨识度,这也是一位诗人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

《立锥》——

在熟悉的日常生活中发现陌生

众所周知的陌生化,是能够进入文学史的经典诗歌的常见特质,也是一项需要夜以继日、体察入微地捕捉、刻苦敏感与天赋缺一不可的技艺,想来这也是陌生化理论人所共知、能够真正达到陌生化水准的诗歌却向来寥寥的原因之一。

杨碧薇诗集《立锥》是寥寥中的一个,《立锥》非常自觉地践行了陌生化理论,在熟悉的日常生活中发现陌生,因此诗行间新见迭出、从不落于窠臼,如我们会惯性地运用米、公里、方圆等物理距离来形容一处地方的小、或者耳熟能详的“这世界真小,我们又遇见了”,但《立锥》跳出了这些陈词滥调,《永和》是这样描画一座小城的小,“果真一座小城/小得我想一个人的时候,从城南走到城北/走过永红大桥再回来/还没把他的侧颜想够”。诗中用思念一个人的心理时间,来丈量物理距离上的小城之小,此时小城大小与否已经不再重要,而是小城的小衬托出了思念的悠久绵长。这种时间与空间的心理辩证法,其实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数次经历过的瞬间感受,只是下一个瞬间我们便遗忘了,像时间长河中的许多事情一样遗忘了,以至成为了我们遗失在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陌生。好在《永和》将它从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打捞了上来,指给我们看,让我们重新体会到生命日复一日背后一逝而过的诗意的瞬间,重新认识生活本身。还有大多数人想象一棵树通常是碧绿了事,风中的树则是枝条随风划动,《大辛庄甲骨文秘史》却看到了细微处,“微风把高高低低的树叶翻出两种颜色”,同一片树叶的正面和背面颜色深浅是不一样的,当微风吹拂时,树的颜色便会在两种颜色中起伏变化。每当读杨碧薇的诗,我们便想起生命曾经疏忽遗忘了太多的事。

另外,大多数情况下诗人会将诗集中最得意的一首诗的名字命名为整本诗集的名字,但《立锥》诗集中并无一诗名为《立锥》,为何书名会取作《立锥》?思索再三,或许这正是诗人对于大与小的辩证思考,美丽中国何其之大,960万平方千米从南到北山川异域、从异乡到异乡,但中国对于诗人而言又非常小,小到最终回到一方小镇的立锥之地。

《山水宴》——

将诗意的空间留给无限的想象力

我之前从未读到孤城的诗作,《山水宴》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孤城诗集,令人拍案叫绝,并决定以后持续追踪这位诗人的创作。

我为何如此喜爱《山水宴》,想来重要原因之一是孤城的诗歌会非常有意识地不讲透,比如《剩下来的时光,我打算这样度过》写到“书脊砸疼脚背/牵旧伤/怀想一次, 就将那竿洞箫默默/擦拭一遍”,书脊砸疼脚背,牵动了往日的旧伤,往日何故受伤?作者没有写,只是写怀想一次,便将那竿洞箫默默擦拭一遍,怀想什么?作者也没有写。但通过默默擦拭洞箫的动作,无声地告诉了我们怀想的旧事、怀想的故人与那竿洞箫有关,与旧伤有关,而“默默”一词暗示了这件旧事是悲哀心折、思之怆然的,“我”才会如此沉默寂然。也正是因为前半生的风雨旧事,剩下来的时光,“我”才打算这样在山水之间避开尘世、闻梅望月观竹隐居度过。读者能透过题目、透过字里行间,隐约察觉到这背后有一段沉静如海、关于伤痛的旧事,但诗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故事讲透,将诗意的空间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力,从而将诗行的有限空间拓展为了无限空间。

《雨与语》——

字里行间的诗意从未缺席

《雨与语》虽然被归为口语诗行列,但字里行间的诗意从未缺席。

能进入文学史的口语诗,如《有关大雁塔》《尚义街六号》《读弗洛斯特》等往往具有极强的诗意,以及为诞生这种口语形式的诗意而精心打造的设计组织,并非随意地轻松写就,而是苦心经营出来、有意锤炼出来的平淡而近自然,《雨与语》也是如此。毕竟能够成其为诗的口语诗,不仅仅是对日常生活的简单再现,而是要对生活本身与诗歌这一艺术文体有所提炼升华与崭新思考。恰似波德莱尔这位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漫游巴黎一般,城市漫游者麦豆在贫穷与富有共存的南京城里两手空空地游荡,他看见人世间辛苦劳作着的芸芸众生,也看见日常生活中的物品与情趣。

《暴雨和绵羊》——

以独到的、直抵本质的目光打量世间万物

我想安琪之所以被称作“先锋诗人”,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她对于这个世界有不同于他人的独特理解与认识,即使在这本相对温和柔顺的《暴雨与绵羊》,安琪打量世间万物的目光也始终是独到的、直抵本质的。比如《登鹳雀楼,愧对王之涣》一诗:“与其说你想登鹳雀楼/不如说你身上的王之涣想登鹳雀楼/每一个中国人/身上都居住着一个王之涣/当然还有其他/每一个中国人到了运城/到了永济/都想去登鹳雀楼/与其说你登的是鹳雀楼/不如说你登的是王之涣楼/每一座被诗歌之光照耀过的楼/都永垂不朽/都亘古长存……”

游人盼望登鹳雀楼的意愿并非出于游人自身,而是游人身上所留下的前人王之涣的影响,因为每一位从小读过王之涣千古诗篇《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中国人身上从此都留下了王之涣的印记。而鹳雀楼也因为《登鹳雀楼》从此不再仅仅是它本身,也是与诗人王之涣紧密联系的共同体。随着《登鹳雀楼》的千古流传代代吟诵,鹳雀楼永远活在了诗歌《登鹳雀楼》中,鹳雀楼在诗中永生,在诗中永垂不朽,亘古长存。

在安琪别出心裁的视角中,鹳雀楼并非因鹳雀而得名,而是倘无此楼,则鹳雀何处可栖息;鹳雀楼与王之涣的关系也并不仅仅是王之涣的诗成就了鹳雀楼的千古不朽,鹳雀楼也用自己的山川气魄成就了王之涣的慷慨有大略、倜傥有异才,也让后世诗人以楼为鉴照见了自己应有的谦卑。

《老街口》——

在熟稔感与陌生感之间寻找诗意的平衡

马文秀的长诗《老街口》是关于“我”走进西域探访百年藏庄塔加村的所见所闻所感,行走过程中始终有一个关于探寻的主题引导诗篇前行。这一探寻似乎是在唤醒一种似曾相识感,这种似曾相识感是模糊的隐约的,是在熟稔感与陌生感之间寻找一个诗意的平衡。

当王勃在滕王阁上挥笔写就《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从此不再只是地理上的滕王阁,而是被赋予了特殊历史文化含义的新名词,诗人们用诗篇书写山川的同时也是在为山川重新命名。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于寒山寺、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之于阳关、李白《独坐敬亭山》“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之于敬亭山皆是如此。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期待“美丽中国”的诗人们用自己的文字,为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以诗为证,为岁月山河重新命名。

[责任编辑:段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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