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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园春色

前院栽花,后院种菜,这大概是很多久居都市的人一个难以忘怀的田园梦。

人过中年,我终于幸运地领悟到,那个年轻时逃离了的农村老家,现在却能带给我最温柔的抚慰、最安宁的休憩。

去年深秋,父亲将落叶收集起来,均匀地铺撒在院子裸露的土地上,仿佛给地下那些纤弱的花花草草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在腊梅的幽香里,它们静悄悄地蛰伏着,只待春风吹起,就争相探头,将形与色、香与味一股脑绽放出来。小院里,就是一个五色生香的春天。

四月间,一进家门就看见土地堂前的玉簪,噗噜噜的一团。玉簪属百合科,又名白萼、白鹤仙、玉泡花;有着碧绿而宽大的心形叶,泛着柔和的油光,叶脉条缕分明,给人安闲端雅的感觉,拍一张照片做手机屏保再适合不过了。

青砖铺就的甬道西侧,一丛翠竹泛着新绿,一列“二月兰”沿路招摇。它也叫诸葛菜,和油菜同一科属,只不过花是蓝紫色的,现在已有些残败,洒落一地细碎的花瓣。东侧,黄色鸾尾密密匝匝的,花开正盛,远看像是一群翩飞的蝴蝶,给小院增添了不少生气。不知谁给了父亲一把虞美人新品种的种子,父亲围着粗壮笔直的银杏树撒了一圈,开出的花白的粉的、橙的红的,朵大茎细,袅袅婷婷,果然有美人的万种风情。蔷薇则开启了野蛮生长模式,才一周不见就爬上了东墙,淡粉的小花苞成团成簇,红砖水泥裸露的粗糙院墙立即浪漫起来,引来蜜蜂嗡嗡嘤嘤、白蝶蹁跹其中。正对堂屋门,还有两株单瓣牡丹,一株淡白,一株浅粉,花开时高过人头,朵大如盘,是母亲的最爱。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看央视的《半边天》栏目,穿着朴素的主持人张越在和一位穿橙红色外套的农村女性聊天。主持人问了一个关于颜色艳丽是否就是土气的问题,那位秀丽的村妇答道:“我生活在农村,见到最多的颜色就是土黄色和绿色,我觉得鲜艳的色彩更漂亮、更精神。”的确,橙红色在以碧绿的麦田为背景的画面里,更加协调美丽。艳丽不代表土气,繁复也不等同于俗气。或许正因如此,我家院子里种得最多的,是更常见也更鲜艳的芍药;四五月间,前院绿叶红花、此凋彼盛,蝶舞蜂飞、馥郁芬芳,给人无限欢悦!

后院虽小,蔬果品类倒也不少。头几茬春韭根是红的,茎细叶窄,但味道鲜美,做韭菜盒吃最好。半畦芫荽尚嫩,但菠菜却已有些过季,起了高高的菜薹,焯水吃有些老,但摘了菜叶专炒菜薹,于我却是一道美味。莴笋一行、小葱数列,碧绿的叶子挺得端端的,正在蓬蓬勃勃地生长。为着小侄儿爱吃草莓的缘故,母亲在后院专辟了炕大的一片地,点了几窝草莓;现在看去,零星地缀着不多的红果,小小的,酸酸甜甜。还有几畦地空着,刚翻过土;母亲说,留着点几行黄瓜、豇豆。

值得一提的,还有几样家养的“野蔬”。比如香椿,香味浓烈而独特,有人特别不喜欢,自然就有人特别喜欢。就像我妹子说的那样,不吃炒香椿,就好像虚度了整个春天一样。后院原本就有一棵香椿树,可是越长越高,渐渐就很难掰到香椿芽了,父亲一狠心砍了它。第二年春天,老根旁边就萌发了好多新苗,我们一家人也因此得以年年一饱口福。

后院里还有两棵核桃树、一棵构树,弟弟不知从哪里听说,还未开花的核桃絮和构树絮可以吃,就现摘了焯水凉拌。还别说,拌蒜炝油后脆生生的,味道还真不赖。据说,还可以做成麦饭后再炒着吃,滋味滑爽劲道,这也可以一试。反正,新鲜的食材满树长着,随便取用。

老家离城不远,我有空就回,乐得陪家人朋友花前品茶、月下饮酒。前后院加起来,虽不过半园闲花野草、家常蔬果,然盎然生机里,有无尽的春意、难舍的真情。(宋力行)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