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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叶子的诗歌

天阴了,不多时,雨落下来了。

在窗棂处远眺天空,静观风雨声落进暮色里。暑热被裹挟着四处逃窜,偌大的空间里凉气四溢,远处天空墨云翻卷,仿佛一盘浓重的墨水,被陡然打翻。雨声噼里啪啦,掩盖了世间所有的嘈杂,顷刻间,这便是一个雨的世界了。风声如许,开阔的天地间,我看见一片微黄的叶子应声而落。原来,秋天是真的到了。

透过星光去看,季节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蛙还在鼓噪,蝉还在鸣唱,用尽夏天最后一份光亮。但事实全然不是那样,从那一片叶子落下开始,夏就逐渐式微,秋就逐渐浓烈,微凉的天气在一片叶子上写下微妙的诗行,等待秋风前来解读,而我们,只是自然微弱变化先的小小见证者。在物候转折前,大自然即使只落下了一滴水,滴在人的身上都像一场铺天盖地的落叶那样盛大。是的,在四散飞溅的秋意前,我无处躲藏。

秋意是先从天空开始浓起来的,立秋过后,天地间的距离陡然开阔起来,直眺远山时,只要站得稍稍高一些,整座山就能被装进心中去。因着一座山的沉稳,秋天的人也心胸开阔、大气豪迈起来。这无疑是最富有诗意的时刻,酷暑未尽,深秋未及,秋意逐渐从草间、叶顶、树梢上泛起,如同地下水系的缓慢延伸般,漫上初秋的河岸,那微黄是阳光下最明朗的一点,那阳光亦是微黄间最温润的一点,两者相融相合,形成一幅静谧淡然的画卷。

午后,泡一杯花茶,静静靠坐在舒适的长椅上,对着窗外的秋发呆。一朵大大的金黄菊花在杯中舒展身姿,花的每一个部分都在畅快地颤动,草绿色的茶叶飘在水中,在一注滚烫的水中活过来。透过茶水,我仿佛看到遥远的茶山上正雾气弥漫,秋风瑟瑟,轻而易举地收割了茶树的寂寞。人人都说秋天萧瑟悲凉,一切都将朝着结束与终结奔去,然而初秋的浪漫与风情,足够消除满腔哀伤,绿意尚葱茏蓬勃,枯黄未铺满山河,那便不必失望迷惘,只享受这宜人的自然便好。这样想着,半日便过去了,漫漫浮生,又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半日闲呢。

夜半星光满天,照得烛火清冷,秋光映在画卷上,发出冷冷的光。暑热时期用的扇子依然在撩拨夜风,萤火虫提着灯笼,在林间闪闪烁烁,飞蛾在烛火边打转,轻轻地扇动翅膀。夜凉如水,牵牛织女星在耀眼的星空里慢慢会合,如此看来,再孤独的夜也不会太孤独了,伴着耳边轻柔的风,看着动人的星空,一切不适就都烟消云散了。秋天的味道一向如此,不浓烈亦不瑟缩,只将世间最唯美大气的图景向你展开,而秋天的意味到底如何,便全在赏秋人的心中了。如此想来,秋真的是镜子一样的存在,精准地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及格局。

人们说,只有进入秋天,才懂得姹紫嫣红的韵味,才懂得人生成长进程中的每一分辛苦。夏日鲜花与绿叶,燥热与欲望都在不知节制地肆意生长,它们借着热辣的阳光,完成自己占领盛夏的梦想。而季节进入秋季,更多的便是沉淀与酝酿,将浮躁的、骚动的一切都沉淀下去,将即将喷发的、释放的全都缓缓酝酿,而后经过漫长而坚定的时期,等待深秋时刻最后一秒的瓜熟蒂落。

说起来,季节已经是这世间最公平、最有希望的所在了,只要用心耕耘,你所求的都会在下一个轮回里得到回报,全然没有什么命理与天生注定一说。人生亦如此,找到了目标就该调动全部的精力向着目标进发,一路不被繁华迷人眼,不被浅草没马蹄,也不被什么庞杂的东西绊住脚步,只一门心思的、心无旁骛的,去往要去的方向。人生一世恰如草木一秋,尺寸年华间,总有许多道理是相通的,就照着草木的处世态度那样活,也必定能够做一个简洁、干净、纯粹的人。将枝头沉甸甸的果实抛掉,将随风飞舞的叶子抛掉,卸下繁华,步入沉静从容,深深扎根泥土,也会有一棵树的况味。

一片叶子的诗歌,写了整整一个秋天,从初秋写到深秋,这首诗依然没有作完,它诗行里密布的韵味,便是秋天的秘密。(文/李  娜)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