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正文

红柳条编织的草原生活

柳枝围成的围墙随处可见

斯钦毕力格的柳编制品

用柳条编织制作,是生活在锡林郭勒盟正蓝旗草原上的蒙古族特有的手工技艺。在鲜有商贸交易的游牧时代,牧区的生活器具,全靠用柳条编织制作而成。锡林郭勒盟正蓝旗赛音胡都嘎苏木宝日胡吉日嘎查的牧民斯钦毕力格,是有着一手好技艺的柳编艺人。一把细柳条在他手中能变幻成多姿多彩的生活器具。在斯钦毕力格看来,用柳条编织制作不仅仅是一种技艺,更是蒙古人生活方式的一种体现。一如草原上的人们,红柳树般柔韧而顽强地生活,延续着他们的传统,延续着他们代代相传的技艺和信仰。

割柳条

采割季节有讲究

10月末的正蓝旗草原上牧草枯黄,一簇簇团状的红柳树随处可见。部分枝叶已经枯萎,今年长出的新芽,却红润地摇曳着。这个时候,正是采割柳条的季节。10月29日上午,69岁的斯钦毕力格,拿着一把镰刀,带着5岁的孙子,出发去割红柳条了。

离家不远的草场上,就是密密麻麻的红柳林。红柳树有一人多高,外面一层是灰色的老枝,中间则是新长出来的暗红枝芽,这些新枝条就是做柳编最好的原料。斯钦毕力格用手中的镰刀熟练地砍下一把暗红色的枝条。割柳条像割韭菜,贴着根部用镰刀割下。这些枝芽非常柔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斯钦毕力格告诉记者,蒙古人采割柳条十分讲究季节。通常只在春天发芽前和秋天上冻前这两个时节采割。因为柳条在春天发芽后容易脱皮,而夏天正是柳条发育生长时期,割了柳条,柳树会连根烂掉。秋天是柳条成熟的季节,皮与心结为一体,质量最好。冬天柳条上冻,脆而易折,也不好用。

一簇柳条割完,斯钦毕力格席地而坐,开始编织。十几根柳条分成六组交叉组成柳筐的底部构架,围绕着这个中心,柳条被一圈圈地缠绕。细细的柳条在斯钦毕力格的手中仿佛有了魔法,很快一个小筐就现了雏形。蒙古人编织柳条全靠一双手,如果非要说工具,那就是一把镰刀和一个修剪枝芽的小剪刀。

斯钦毕力格从八九岁就开始编织柳条,他觉得自己从未刻意学习过柳编技艺,完全是在牧区生活的耳濡目染中掌握的。在蒙古人的手中,用柳条能编织出大到蒙古包屋顶,小到盘子的生产生活器具。耙子、柳筐、棚圈、晾制奶豆腐的笼子、做奶豆腐的笊篱、装食物的盘子……牧区生活到处可见柳编制品的身影。

编织柳筐

柳编文化亟待保护

割完柳条回来,已是中午,斯钦毕力格的儿媳妇在餐桌上摆出了传统食物——奶豆腐、奶皮子、手扒肉、炸果子和一大壶奶茶。所有的食物,都是她自己制作的。中午招待客人的午餐,是一顿隆重的蒙古包子。千百年来,蒙古族的饮食习惯,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仍然留存在每个牧民的家庭生活中。

斯钦毕力格的家中,有很多他的手工制作。马鞍子、柳树根制作的鹤型木雕,甚至是院子里的蒙古包。在草原上,巧手的工匠总是备受尊崇,斯钦毕力格的祖辈,就一直是被尊崇和赞扬的巧手艺人,斯钦毕力格也享受着这样的殊荣。

宝日胡吉日嘎查地处正蓝旗草原深处,从旗里开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是十几公里的土路。这个嘎查仍然保持着传统的牧业生活,正值壮年的人在家放牧,孩子们由爷爷奶奶陪伴在旗里读书。家家有wifi,出门都开车。虽然偏远,但是不意味着这个十几户人家的嘎查落后于时代的变迁。现代的生活方式渗透于牧区的每个角落,也改变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做奶制品也用起了电磁炉,塑料制品和金属制品迅速取代了柳编制品的地位。

如今,斯钦毕力格的儿女们都不善编织,柳编的器物也不再是牧区不可或缺的物品。2008年,正蓝旗柳编技艺被列入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斯钦毕力格的作品,被旗文化馆收藏,更多地成了欣赏的艺术品。过去,牧民住的是柳制蒙古包,牛羊圈是柳枝扎的,草垛是柳枝围的,草库伦的围墙是用柳条编的,车上的囤笆子是用柳条穿的。制作奶食品用的笊篱,拾粪用的背篓和叉子,装草料用的大筐,接羔保育时节用的栅栏等生产生活用品,也都是牧民用柳条制作而成。那时候虽然不谈什么柳编文化,实际上柳编已经融入了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牧民家庭中重要组成部分。当柳编文化渐渐远离日常生活时,保护和传承变得迫在眉睫。

剪子和镰刀是制作柳编全部的工具

嘎查里一处用柳枝围起的牛粪堆

无法割舍的红柳情结

每年的春秋两季,斯钦毕力格仍然要回到牧区,继续做柳编制品。现在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制作更为精致小巧的工艺品。斯钦毕力格对柳编技艺和红柳的眷恋,就是蒙古人对草原、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与依恋。

红柳是正蓝旗草原上最常见也最易生长的植物。红柳耐旱抗风沙,生长迅速,枝叶茂密,根系庞大,固沙能力极强。生长在正蓝旗浑善达克沙地上的柳条,最深、最长的根可达30多米。红柳不能长成粗壮的木材,却是制作柳编器具的绝好原料,给牧民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冬季,干草被积雪覆盖时,牛能啃食红柳的嫩枝过冬。正是因为食用红柳枝,正蓝旗的牛肉味道鲜美,闻名遐迩。

草原上的红柳和蒙古人和谐共存。在蒙古人需要大量割柳条制作生活用品时,红柳树生长得更加茂密繁盛。因为柳条每隔两三年必须割掉一次,叫做“平茬”,越割越旺。如果不割,就会“顶死”,不像大多数树木那样怕砍伐。上世纪80年代前,草原上的柳条长得比现在要好许多,那时柳林方圆数百里不透阳光,牧民称之为“黑柳林”。其主要原因就是当时牧民们的生产生活都离不开柳编制品,人们每年都要分片割许多柳条。如今,牧民大都转移进城,留在牧区的也住上了砖瓦房,牲畜用上了暖棚,柳编制品逐渐远离了牧民的生活,也正是因为人们不再大量采割柳条,红柳树反而变得越来越少。

在斯钦毕力格的印象中,草原上的牧民就像这一簇簇的红柳树,看似不起眼却顽强坚韧,在恶劣的生活环境中代代相传。生活可以改变,信仰却不能迁移。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