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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无言

小时候,母亲总说我太调皮,哪有女孩子成天爬墙上树的。她总训斥我说:“找遍十里八乡,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的。”

母亲的说教对我根本不起作用,我还是常常满身“挂彩”——要么蓬头垢面、满身尘土,要么挂破了衣襟或撕裂了裤脚。每当母亲看到我这副模样,就会二话不说,抡起笤帚把子就向我打来。而我一旦被母亲抓住了衣领,就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毫无反抗之力,一顿皮肉之苦也就在所难免了。让我愤愤不平的是,弟弟们也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可是母亲顶多训斥几句,从未见他们因此挨过打。后来我就学“聪明”了,每次回家,只要一看到母亲拿起笤帚,我立刻逃之夭夭,等到吃饭的时间再回去,这时候母亲要伺候全家人吃饭,没有时间顾及我。

那时,家里难得吃上一顿肉,每当有肉菜端上桌的时候,我和两个弟弟就会一哄而上,抢夺盘中仅有的几块肉。这时,母亲就会用她的巴掌来制止这场纷争,毫不例外,这一巴掌又落在我身上。

顽皮是孩子的天性,睡觉前,我和弟弟们总要来一场“夺被大战”,每当我们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母亲又来制止这场“争夺战”,而被拎到地上晾着的那个孩子又是我。

同样都是她的孩子,我上有姐姐下有弟弟,而母亲总是把“食不言、寝不语”等等的家训落实在我身上,以此来警诫其他人,这让我想不通,觉得母亲是偏心的,她根本不爱我。

这种怨恨一直伴着我长大,我听人说父母总是最关心不在身边的孩子,于是在高考前,我对母亲说:“以后我要走得远远的,让你想我。”母亲淡淡一笑,说:“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不说留在我们身边好好孝顺我们,还要走得远远的。走吧,走吧,我才不会想你呢。”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使我对亲人的思念与日俱增,在生活和情感上遇到难题,我无法向父亲启口,因此更加渴望能向母亲一吐心声。可我每次想和母亲聊一聊的时候,母亲总说没什么话和我说,要么不肯接电话,要么寥寥数语就挂了电话,这让我更加确定母亲是不爱我的。从此后,我对母亲也变得淡漠了,从不主动和她聊天,只要父亲不在家,我也会找个借口离开,不愿意与她待在一起。

父亲察觉了我的心理,去世前和我谈起母亲,他说母亲其实是极爱我的,她只知道埋头做,从不发一言,因此孩子们都忽略了那份母爱。父亲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看看她的手,那双手记录了你母亲一生的辛劳,也记录了她对你们的爱啊。

父亲去世后,母亲大病了一场,在照顾她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又看到她斑白的鬓角和苍老的病容,不禁恻然鼻酸,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但我握住的仿佛不是一双手,而是粗糙、僵硬的枯柴。看着母亲的双手,我的眼睛湿润了,也许,真的是我错怪了母亲,忽略了她对我的爱,就像我忽略了母亲的这双手一样。

从此后,我决定改变对母亲的态度,平日除了经常打电话问候之外,逢年过节回去,也时常给母亲买些礼物。

春节我又回去陪伴母亲,转眼七天的假期就过去了,又到了和亲人分别的时候。吃过晚饭,姐弟们都回去了,我和母亲躺在床上聊天,我说想把她接到呼市和我一起生活,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不去了,你姐姐和弟弟们都在这儿,妈在,他们还能有个走处,我住到你那儿,如果他们想看我,这么多人去了又是路费又是住店费,那得花多少钱啊!还不如辛苦你一个,也能给他们省点钱。”

我调侃母亲说:“你就知道给他们省钱,怎么就不为我省钱呢?”

母亲笑着说:“你的钱,我给你报销。他们的太多,我管不了。”

我哈哈大笑道:“您不想去我那儿,是不是这个家里藏着宝贝,怕我姐姐们挖走了?”

母亲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还真有宝贝呢。”

不大一会儿,母亲拿着一个小皮包回来了。她从皮包里拿出六个小布包放在我面前,然后一一打开它们,我看到里面包着一些金银首饰。

母亲摆弄着这些首饰,说:“这些都是你们买给我的,我把它们都分好了,等我去世前,谁买的我再退还给谁。”

接着母亲又拿出一个存折给我看,她说:“这些都是你们逢年过节给我的钱,我把它们都存了起来,还有我的工资,花不完的也存在这儿了。等你们谁有了困难,我也好帮一把,如果帮不上更好,以后就当成遗产留给你们。”

母亲又拍拍我的手,抬头四下看看,说:“我去世了以后,这套房子就别卖了,你们以后回来还有个地方可以住。平时也可以租出去,一年的租金也够你们姐弟们聚会的花销了。”

我默默地搂住母亲,竟无语凝噎。母亲一生都在默默地为我们操劳,但从没听她诉过苦、说过累,也没有向我们透露过她的委屈和不满,如今却还在为我们未雨绸缪,这样的母爱让我们如何回报?

大爱无言,这应该是对母爱最好的诠释吧。

[责任编辑: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