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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鱼

“旱鸭子、下蛋鸡、青玉米、冰河鱼。”这是阿荣旗乡间老家红旗社那地方的四大香。旱鸭子指的是清炒家养的鸭子肉,下蛋鸡就是老母鸡炖蘑菇,青玉米是烀吃一掐就冒浆的嫩玉米,冰河鱼是冰封后炖或煎的河鱼。河流被冰封住后,正是农闲季节,人们便结伙高高兴兴地打鱼、吃鱼,还留些大一点的鱼准备过年吃。鱼是吉顺美妙的,村子里大人小孩都传说如果睡觉梦见了鱼,就有好事降临,也许能发财呢。

红旗社村以北农田和草甸子之间,有条蜿蜒流淌的二龙眼河,与河相连的大水泡就叫二龙眼泡子。每每进入冬月,天寒地冻,水面镶一层冰玻璃时,这里开始热闹起来。一伙又一伙的大人小孩,一拨又一拨地来了,快乐捕鱼,亲近冬天玩冰雪。老人的羊皮袄、小伙的皮帽耳朵、姑娘的花袄、孩子们的毛绳帽彩色的头巾,飘飘闪闪,聚来散去,风景般美丽好看。冬月初,雪小,冰面上有点雪就被风刮飞了。这时候的河冰没结厚层,透明闪光,有的地方还是薄冰。捕鱼的人们一踏冰面,就能透过河冰看见那些被惊吓的鱼们慌乱奔逃。狗鱼与泥鳅鱼贴着冰层左右乱窜,鲫瓜子、窜丁子、白漂子、柳根子等野生杂鱼拥拥挤挤地向两岸的边边角角游去,山胖头和嘎牙子不知深浅直往下扎。手持鱼叉者都是年轻人,他们踏冰追鱼,眼快手疾,猛然投叉刺去,扎透薄冰,叉中水中之鱼。然后站稳立叉,破冰取鱼,好不欢心痛快。他们常常大喊大叫,小伙抛起帽子、姑娘抛起头巾,自己再双手接住,那是表示庆贺、欢乐。

转眼间,有人拿来钢钎铁镐,咔咔哧哧,把取鱼砸开的冰窟窿稍稍扩开,就开始蹾鱼了。几个人把无盖无底上下一样粗长长圆圆的柳条大筒筐放进冰窟窿,喊着号子把大筒筐提上来又用力蹾下去,来来回回蹾个五六分钟。水花泛滥,波纹动荡,不明真相的鱼们随波逐流,撞入筐筒,被一条条地捞了上来。喜欢玩冰雪的乡村孩子特别欢快,他们拿着小木杆上挂着的像笊篱一样的小兜网,在靠近河岸浅浅的冰洞旁或哈腰或蹲着捞鱼,一遍遍念诵:“鱼儿鱼儿快进兜,没有大的小的也将就。”有时候兜上来一条大鱼,孩子们乐得欢呼跳跃,还在冰上打滚。那时候老人常叨咕一句话:“滚冰滚冰,到老腰腿不疼。”

接连下了几场雪以后,山和田野变白了,河冰也被埋得严严实实。这时节家家户户自由结伙捕鱼,同样出力,鱼具共用,那是延续百年的乡情民俗。二龙眼河面上,特别是二龙眼水泡子上头,凿出了好多的冰洞,每个洞眼大小不同,或近或远,忽疏忽密,却组成一个个椭圆形的网圈。大家同时把片网、兜网、串网下到冰洞里,接着“喂窝子”,就是把豆饼块子、玉米面饼子、土豆饭团子这些鱼爱吃的东西扔进水中做诱饵,吸引鱼们。贪吃的鱼纷纷过来,一旦挂到网眼上,就再也没法逃脱了。隔了一天一夜,开始起网,这可是叫全村人都高兴的日子。一声呼喊,远远近近不同的地方同时起网,大人小孩一起从网上摘鱼,欢声笑语中冰面雪层上堆满了活蹦乱跳的鱼。全村所有的人家,都会分到一份鱼,就是外乡人此刻路过这里也会送给一串鱼的。这鱼水亲亲乡邻近近之情,叫人感动与难忘。分到鱼后,家家都要美餐一顿,都像过节一样欢乐。我的祖父炖冰河鱼最拿手,他用大塑料筒拎回一桶河水放在锅台旁边。锅一烧热,就把野生杂鱼放进锅里,撒下盐面,加几片生姜,接着倒进河水,从不用油。祖父会看火候,待文火烧开了几个开后,加进红辣椒和蒜瓣、葱段,少许一掀锅盖,鱼和黄亮亮的鱼油就香味四溢了。

[责任编辑: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