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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睡莲

天刚微亮,趁着家人未起床,妈妈赶紧又拿了扫帚出门扫地。

刚把落花拢到一簸箕的样子,拄着扫把柄想歇一歇的妈妈突然发现池塘里的睡莲开了,清浅的池水,碧绿的圆叶,微微举高的粉黄粉紫的花朵,像刚从天上下来,纤尘不染。我的妈妈突然掏出围裙兜里的手机,对着粉嘟嘟的睡莲按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快门,她80岁了,也不会调光,也不会修图,又淡定地揣好手机提着扫把忙乎去了。大概是早起的小鸟看见了妈妈的惊人举动,遂奔走相告,反正爸爸后来告诉我,那天,全村的小鸟都叫得特别欢,池塘边的大柳树上突然来了很多从没见过的羽毛特别美的鸟儿。

于是,在城里上班的我收到了妈妈发送的人生第一条朋友圈,油画一般的一池睡莲,水面还衬着蓝天白云,极美!是妈妈央求爸爸帮忙发的,爸爸以惋惜的口吻,配上文字:“可惜你还看不到……”

一辈子务农的妈妈因为家贫只读过小学,却有着和村里人完全不同的文艺气息,很爱看书,很多年前,我就给她和爸爸订了七八份报纸,还应他们的要求订了《读者》和《小说月报》。这在我们村里是多么阳春白雪的事啊,记得有一次,新来的邮递员反复确认后忍不住说“你们家真奇怪!整个村就你们家订报,一订吧还订那么多份,还订只有城里的文化人才订的杂志……”说得爸妈像做错了事似的一个劲地给人家道歉:“对不起哦,给你添麻烦了哦……”

每天午后,收拾好家务的爸妈,就会雷打不动地在门口廊檐下享受他们的下午茶阅读时光,怕人打扰,还把院门虚掩上。阳光照在他们因老花眼而拿得远远的报刊上,感觉是追光罩着小小的戏台,看字的人更像在看戏。而在他们的身边,是蹑足小跑的小狗,是不断抵达的静默花香,是随处徜徉的细细和风。这是我最爱的画面。

但是,我依然料不到妈妈居然会为我拍睡莲,80岁的她,是啥时学会了手机拍照?她当时是咋想的?我很好奇,但我熬住了没问,怕问了妈妈就不好意思再拍照片给我了,就当做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从此,在哪里看见睡莲,我的心都会很响地快跳一下,哦,妈妈的睡莲。(陆苏)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