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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难离

年少时,瞅着房屋后面蜿蜒延伸到迢迢远方的柏油公路,听着村子南侧火车“哐当哐当”高亢的奔跑声律,我总会有一种想背起行囊羁旅天涯的激昂冲动。

我想住进诗意浓郁的蒙古包,在蓝天白云下,身姿矫健,策马扬鞭。碧波荡漾的茫茫草原,空灵寥廓,四季芬芳。

我想迁往海南之角,在椰林深处谋得一居,啜饮潮汐之风,濯洗沙滩之浴。一年皆夏的恒定,绚烂裙裾的姹紫嫣红。

我想莅临塔克拉玛干,像三毛那样,在大漠孤烟里撰写一段寻梦绿洲的传奇。黄沙卷地的苍穹下,有的不只是海市蜃楼。

中专三年级,我们从塞外鹿城出发,沿京沪铁路一路南下,开始了为期一月的参观实习。离开乍暖犹寒春风啸吼的边城,抵达细雨蒙蒙芳草萋萋的江南,连我们的心情都是一片葱茏了。衣食住行皆相宜,感觉一切都是美好的。甚至连我在火车上站了一宿,被开窗的夜风袭击病倒,都未曾留下一丁点儿不好的记忆,哪怕是些许的遗憾。尤其难忘兖州车站附近的小吃摊,要不是肚子不允许,恐怕会一网打尽。

已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把“壮志豪情的天涯梦想”,一点一点地丢失了!每一次出门,即便是去再负盛名的地方,想的也不过是去那里看看而已。再没有浪花飞卷的激动之心,更无难舍难分的久恋之情。

在天津港,面对一桌子蹄蹄爪爪,我实在无处下箸,只好加点了一碗阳春面;在杜甫草堂,我留恋不舍,但一想起宾馆里的“小强”,还有关不进门扉的麻将声声,就想快点离开回家去。

就连我曾日思夜想的桂林山水,刚刚才身临其境,就已归心似箭。甲天下的景致当然是名不虚传的,有烟雨迷蒙的雍容,也有如诗如画的陶醉。

只是,如此绝佳蜃景,我却越来越无底气消受。

徘徊在处处苍翠的桂林街衢,面对比比皆是各色风味小吃的店铺,我却总有种无饭可吃的绝望!没有牛羊肉,没有焙子馍,没有土豆烩菜,更别提什么油炸糕、莜面窝窝。我的胃啊,几乎天天和我闹革命,哭着喊着要回家!

在哥哥家驻留了不到半月,竟有十余天都在下雨。时而“天街小雨润如酥”,时而“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铁马冰河入梦来”。若论情境,确是浅品细酌,都是韵味。无奈,绵绵不绝的潮湿,还有消散不尽的霉味,让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难以耐受下去。坚持到家没两天,我便卧倒在床,再也爬不起来。煎了十几服中药汤,才算得以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滔滔江水,日夜向前,奔流不息。

蓦然发现,我早已不是那一株撑开小伞就可以随风飘扬潇洒迁徙的蒲公英!落地生地的纸鸢,枝枝蔓蔓,不知不觉已然长成了一棵树。

我习惯了这座城市四季分明的气候,习惯了这片地域粗犷的饮食口味,甚至习惯了身边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

挪个窝儿,可能并不难。搬迁一棵树,却真的没那么容易!(文茹潇潇)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