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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的进行时

一场大风刮过,天猝不及防地冷了。傍晚去接孩子放学,因为穿得不够厚,等的时间又太长,居然冻得没着没落的,打骨头芯儿里往外冷。好容易回到家,仿佛还心有余寒,恨不得抱个火罐子揣在怀里,才能安然。

当家的连忙张罗晚饭。一句“我们吃麻辣火锅怎么样?”大家齐声应和。一包麻辣锅底料放进电火锅,银白氤氲的水汽很快袅袅地升起来,伴着“嗞嗞”的声响,火红的锅底汤翻滚、蒸腾,火爆、热辣,我坐在一旁看着,心里竟有一点惬意,觉得这东西简直是寒冬里的恩物,那种浓烈而复杂的香气,还没吃到嘴,就已然被安抚了。几片嫩滑的羊肉下肚,一身的饥寒便一点点散去,唇齿间满是浓厚、高亢的麻辣鲜香,辣得爽劲,麻得熨帖,发根里也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朵颐大快,身暖意足。

吃饱了,喝足了,闲着坐在桌边闲聊,不由得说起这辣椒的好。父母的饮食素来平和清淡,我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小时候对麻辣之类强刺激的味道,总是敬而远之。有一回在舅舅家吃饭,慈爱的舅妈不断地往我碗里布菜,其中的一道肉片土豆炒辣椒,却让我犯了难——不吃,未免辜负了舅妈的心意,况且舅舅、舅妈和表姐都在劝我“不辣,尝尝看,好吃!”心存侥幸地吃一片,那薄薄的土豆却仿佛一下变成了越烧越旺的火苗,在唇舌之间迂回辗转、上蹿下跳,辣得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火烧火燎的感觉,至今还记得。

后来上大学住校,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习性混杂,口味也彼此徐徐渗透,加之大锅饭的伙食实在粗陋寡淡,没有一点猛料相佐,简直难以下咽。于是渐渐地,我似乎也能吃一点辣味了,虽不过是袋装榨菜之类,星星点点地辣得“不入门”,于我,却未尝不是个划时代的进步。有一回在校门口,看到几个纤纤瘦瘦的女孩子,每人守了一抱羊肉串,横着一根签子大咬豪嚼,一面嘻嘻哈哈地说笑,一面喊“老板再加点辣椒”。摊主惊奇地应着,举起辣椒罐左右一抖,呛人的辣椒面儿便应声飘洒到肉串上,像一团红色的烟雾。我对那烟熏火燎的东西,原本并无好感,可是那几个女孩的吃相,着实感染了我,羡慕之余,心中竟有一点点不平,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没劲了——乏味,拘谨,放不开,因而不尽兴。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我开始慢慢学着吃辣,这几年竟也小有长进,渐渐变得无辣不欢。我家附近的商业街上,有一家麻辣香锅的连锁店,里面的麻辣地道、够口儿,隔三差五地,我便要拉上家人去过过瘾。偌大的一个餐厅,食客常常爆满,排在红彤彤的灯笼下面吃着聊着,一张张脸也红彤彤地沁着油汗。那兴致勃勃的样子,让人觉得吃着越发有兴头了。虽说我点的“微辣”,在这里的段位最低,可是也高兴自己是这其中的一分子,觉得这火爆、快活都有我一份儿,心里,是一种满足的欢喜。

于是觉得把饮食看作一种文化,是有着深邃的道理的。或酸爽,或劲辣,或甘甜,或幽苦,哪怕是最老实素朴的咸,每一种口舌背后,都蕴含着一个独特而意味深长的况味——是一种性情,也是一种容量。所以我愿意相信,一个什么味道都能吃的人,是广纳博收的,而人生五味全,酸甜苦辣咸——错过一味,或许就会错过很多东西。(阿  简)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