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正文

火车开往塞外

从西南贵州的边陲小城,到塞外边疆内蒙古,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三十二小时的车程。不长不短,对于她而言刚好是思念的距离。

那一夜,她如同站立在干枯树梢上的知更鸟一般,悄无声息地飞走了,不留下一点痕迹。她还没来得及将记忆刻盘珍藏,火车的鸣笛声早已将她推向远方。那个呜咽的夜晚,月裹挟着苍茫与寂寥,将寒冷、残酷的月光从斑驳的云隙间推攘开来。她踏车而行,踩着月的影子驶向未知的远方。列车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沙漠里紧凑的沙砾一样,找不到一丝缝隙。幼孩的吵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列车员的叫卖声交杂着,她静静地在一隅坐着,眼眸早已失去了方向,思绪也已飘向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那个群山环绕,烟云缭绕,如梦如幻的地方,没有幽蓝大海,却承载着她无尽、湛蓝、深邃的梦与忧愁与欢乐。

幽深漆黑的隧道,掠过她的眼泪,将它埋葬在潮湿、松软的棕壤里。列车顶部与隧道里的空气摩擦着,像要炸裂一般的声响久久回荡在她耳边,那一瞬,她的耳膜上仿佛寄住了一只蚂蚁,痒从耳头传到心头,继而是莫名的、无以言表的痛。列车呼啸着穿过隧道,黑暗过后,一缕阳光拂过她的脸庞,扰乱她的头发,将金色的灼痛在她的脸颊上铺散开来。随后她看到了远方的稻田与蝴蝶,看到了池塘里波动的荷叶藕尖与点水蜻蜓,看到了乡村里、老树下的老猫和平原上的日落与晚霞。蜿蜒曲折的嘉陵江,高崇峻拔的秦岭,苍劲有力的阴山,飞沙扬砾的库布其……一个个地映入眼帘。那些未曾见过的花草树木延伸向岸,轨道早已被它们侵占,失去了冰冷,磨损了傲气,携着归途的人儿驶向未知的目的地。此刻的她在饱览故乡以外的秀美景致时,想大山了。想山里的核桃,地瓜,猕猴桃,想属于她的一切一切。因为她是大山的孩子,被大山哺育着,滋养着。

她曾看到过一句话,说:仿佛每一次盛大的离别都发生在盛夏,最明媚灿烂的阳光淡去后,便是萧瑟的秋风。孑然一身,浪迹天涯。列车沉重地前行,冲破黑暗,驶向远方。夜色苍茫的平原上星辰点点,一个两个点燃了天空。当列车抵达最后一站时,当她的双脚站立在那片陌生的土地时,她慌了,慌得想要逃离,想要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喧闹却又宁静,平凡但不平庸的避风港。她想那儿的星辰,那儿的云彩,那儿的话,那儿的人……可时光却只留她一人在秋风里浪荡。

她说,故乡,春去秋来,别来无恙。她问,故乡,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姑娘。她告别了你,去了远方。她曾想踏过星辰与云彩,越过山川与河流,赴你身旁。殊不知萧萧的烈风与茫茫的雪将她裹挟在这混沌的白里,禁锢着,使她无法挣脱,找不到方向……无奈,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说,再见,故乡。

曾经穿着酒红色校服,尚且稚气的她只是一味地想要离开故乡,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现在的她不想再迈进一步,她害怕时间的打磨让她失去了棱角。忽然之间,她明白了“故乡”。心里说不上的苦涩轮番而至,让她哽咽,让她窒息。看到街头陌生的饭馆时,她想起了故乡,想起了鲜淳爽滑的羊肉粉,香脆可口的脆哨面,鲜嫩爽口的酸汤鱼……还有高中母校旁小饭馆的红烧茄子,老干妈土豆片,妈妈牌的各式火锅。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踽踽独行,八月的风抚慰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吹走了悲伤。城市里风吹草动,人来人往。她拉着行李箱走进内大学府,看着红砖白墙。初见,掩不了悲伤。

那一夜,她爬上床沿,盖上被子,进入梦乡,她梦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在梦里,她回到了月影湖畔,与同伴看垂柳惦念小草,看鱼儿眷恋池塘,看天空中细碎的云朵泛起了红晕,看山川湖海在起伏之间失了方向。她们跑着,笑着,和微醺的云朵一起飘向北方。在梦里,她乘上了回家的列车,和故乡诉说着远方。她说,远方是飞沙扬砾的库布其沙漠,是广袤无垠的内蒙古草原,是热腾腾的稍麦与焙子,是二两羊杂与大窑……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