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霜降节气，田野中大秋作物收割进入尾声，一年的农事至此已尽。城市也已进入供暖季快十天了，塞外的冬天就要开始了。在呼和浩特市，不管在农村还是城市，这个时节无论是山川风物还是人间饮食都开始向冬季模式转换。
“气当霜降十分爽，月比中秋一倍寒。”真是这样，中秋节才刚刚过去一个月，天气就开始渐渐冷起来。这个时节“好是秋晴风日美”，秋高气爽的季节里，真是“喜秋晴，淡云萦缕，天高群雁南征。”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霜降天宇晶”，秋空一碧如洗，天高地迥，北望大青山列岫如烟，南眺黄河岸边烟树历历。“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秋日下江山如画，正如元人郑光祖的散曲所描绘：“西风禾黍，秋水蒹葭，千点万点，老树寒鸦，三行两行，写长空历历……”在大青山上可以领略层林尽染的美景，“天上繁霜降，人间秋色深”，大青山高高的山巅深处居然还能找到成片的白桦林树。
“霜降鸿声切”，这个时节鸿雁展翅向南方，“雁字鳞差印碧空”，是刻印在蓝天上一道灵动的风景线。生活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已很少见到“云随雁字长”的风景。记得小时候这个时节我和父亲一起用小马车往回收拾地里的玉米秸秆，父亲把秸秆在小马车上装好，他赶着马车，我在秸秆垛上或坐或卧，侧看树木在“哒哒哒”马蹄声中向后退去，仰视天空白云缓缓地飘移变幻。有时，天空中会出现排得非常整齐的人字型或一字型的雁阵，整齐地慢慢移动，真是“雁阵横空字字移”。傍晚时节，我真的见过“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的美景。在火烧云燃烧出的橘红色的天空下，父亲站在小车辕上靠着秸秆垛赶着马车，我半卧在父亲身后的秸秆垛上，感觉特别温暖，浑不觉是霜降时节。我相信，如今的呼和浩特市郊外的农村，也应该能领略到秋空雁阵滑翔之美。
“霜降杀百草”，这个时节在收割完庄稼的敕勒川的原野上是萧瑟的，但在呼和浩特市城里却是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霜降水自落”，从霜降开始大青山南麓水瘦山寒，大青山上罡风劲吹草木渐枯，真正是“霜降水泉涸，风紧草木枯。”过去，北方的城市绿化不过是杨树和柳树，“凄清早霜降，淅沥微风起”，二十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时的呼和浩特霜降时节已是“霜降千林空”，环卫工人忙着清扫落叶，一派“秋风吹来花凄凉”的景象。这些年绿化的树种越来越丰富，你看道路两侧和公园里的树叶五彩缤纷，“数树深红出浅黄”，红得飞火流丹，黄得流金溢彩，如醉如染，如泼如染，使城市显得比盛夏时单纯的绿色更漂亮。
民间俗谚云：“补冬不如补霜降”，一次又一次的降温将烧卖店、杂碎铺和火锅店的生意推向高潮。霜降这两天呼和浩特羊肉烧卖很走俏，杂碎焙子铺也是送走一拨客人又迎来一拨客人，市内形形色色的火锅店生意也非常火爆。在呼和浩特市吃烧卖是一种享受，过去在旧城的馆子里，老年人要上一两烧卖，再沏上一壶砖茶，能从早晨吃到半前晌。外地客人不知道烧卖是以皮来论重量的，想当然像点水饺一样来半斤烧卖，结果五笼热气腾腾的烧卖端上来了，每笼八个鸡蛋大小的烧卖，外地客人顿时傻眼了……杂碎焙子也是呼和浩特市的一大特色，在铺子里美美地把白焙子泡在杂碎汤里，吃到肚子里可以抵御深秋早晨的寒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美食也是一方的人们物竞天择的选择，吃烧卖、喝杂碎是呼和浩特人为了抵御秋冬寒冷的选择。
霜降之后涮羊肉更是呼和浩特市民的喜爱，好多人家爱在家里涮锅。尽管刚刚开始供暖，屋内还是有一些潮湿阴冷，用电磁炉把涮锅里的水烧开，冒着白色的鱼眼珠似的泡泡，顿感家里非常暖和。羊肉片早已切好，土豆片、白菜等菜品也早已准备好。这时，再把火锅底料投入涮锅，把汤料分盛在碗里，添上韭菜花、腐乳、葱花等，一家人在家里热气腾腾地涮锅，好不热闹温馨。
现在人们条件好了，想吃一顿涮羊肉非常轻松，我想起读高中时和父亲在呼和浩特的饭馆吃饭的情景。大约是1986年国庆后霜降节气之前，我和父亲在旧城的一个饭馆点了一斤饺子等着，看到旁边一桌人们点着热气腾腾的铜锅涮着羊肉，我问那是干啥？父亲说：“那是涮羊肉，不如饺子好吃。”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涮羊肉不好吃，而是饺子更便宜一些。当然我小的时候村里人评判生活好坏的标准就是过年吃了几顿饺子，即使在1986年饺子在我和父亲心目中是最好吃的食品了。
“千林飞落叶，万户动疏砧。”在古代妇女们在霜降前后的秋夜里捣衣，把下机的布帛在砧板用木棒敲平，使布帛变得柔软好裁制衣服，捣衣成了中国古典文学的一个重要意象。在呼和浩特市人们也非常重视霜降前后添衣换季，勤劳的主妇们把夏季的衣物洗涤整理入箱入柜，把闲了大半年的秋冬衣物拿出来掸尘晾晒，根据降温程度给大人孩子添换。我小的时候秋天一到，母亲就开始忙着做一家人秋冬的衣服鞋帽，做鞋帮、纳鞋底、裁衣服、买衣料、备棉絮……霜降前后基本把这些寒衣准备停当了。上岁数的人还记得买毛料做衣服过去在呼和浩特市很流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呼市有四五个棉纺厂，人们习惯买毛料做一身货真价实的秋冬衣服。我刚参加工作时，就买过第二毛纺织厂的料子做过衣服。
如今，大概是气候变暖的缘故，霜降过后的呼和浩特市依然被红树黄叶拥簇着，气温早晚稍冷但白天还是比较舒爽宜人的。趁着霜林秋似锦的时节，来呼和浩特体验“天宇清霜净”的廖廓，来吃着烧卖喝着杂碎喝两盅，来涮着羊肉体验这座塞外名城的豪迈性格。（ 殷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