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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关于穿心莲的微信

“冬日的暖阳中,穿心莲开花了,孤零零,许是这一冬的最后一朵吧。

原是因为太姥姥偶然吃到,说味道不错,便折了一枝种下了。可绿油油长得青翠满盆时,太姥姥已经起不来床。她肾不好,这有药性的东西便不敢拿给她吃了。

如今花还在,那个疼爱我的人却没了。”

这条微信点出去,泪便止不住落下来。

一周前,太姥姥下葬那天,没有泪。那天天没亮就奔了机场,带着三十多人奔赴南方,那是部门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早早就定了日程。当飞机冲入云霄,太姥姥的骨灰永远地埋入了大地。

再早些,火化那天,泪也早早地止住了。有仪式要做,有花圈要烧,有长辈在不能引得他们一起过度地悲伤,更重要的是,司仪说,不能让亲人带着眼泪走。

更早些,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在大钟寺采访,一转身将泪水匆匆拭去了,心想着,在大钟寺听到一个生命终结的消息,或许是天意。

那之前一天的夜里,匆匆赶到医院时,从透析室直接进了急诊室的太姥姥戴着呼吸面罩躺在那里喘息。我摸她的手,凉凉的; 摸她的头发,也没有反应。一直陪护的母亲诉说着病情的危急,我看到太姥姥睁开一条缝的右眼有泪光闪烁。轻轻地在她眼角沾去那滴泪,她似乎动了动,那一刻,我想,太姥姥其实心里明白呢。

此时,再没有人没有事可以打断我的泪水,和泪水一起涌上来的是无数记忆的碎片。我有些奇怪那每一个碎片都是遥远的,都有关她,她的身影却都模糊不清:是小时太姥姥做的热气腾腾的扁豆焖面;是太姥姥家门前那棵大槐树上飘来的槐花香;是太姥姥打开大立柜,拿出一串长命锁;是我在三折的昏黑的小胡同里全速地奔跑,那是通向太姥姥家的路……

我是孙辈中最年长的,也是她最偏心的。我在她的小厨房里学会了煎鸡蛋;我在她的书架上翻到了《汤姆索亚历险记》;我生儿子时在她家里坐月子……

太姥姥其实是我的姥姥,自儿子出生,我们全家上下就随了他的称谓。太姥姥没了,我们家不再是四世同堂了。过去的四十年里,每一个除夕夜,我们都在太姥姥家包饺子打麻将,我禁不住地想,今年的除夕,我能去哪儿呢?

朋友圈的回复蜂拥而至,发来的多是图标——拥抱,鲜花和双手合十,也有几位在问穿心莲怎么种,怎么吃。我知道他们不是不通人情,只是他们没有打开全文,而漏掉了最后一句。我又何尝不是常常等不及看完全文就点赞或转发呢。

只是这一刻,朋友圈里的热闹并不能止住我的孤单,如那阳光下孤零零的穿心莲花。想着,太姥姥或许反倒不孤单了,与太姥爷相伴,他们许是在一起打麻将拌嘴呢。儿子说,太姥姥可能是太思念太姥爷便去陪他了,她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责任编辑:付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