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杨 靖
1973年仲夏，我当了爸爸。一个可爱的女儿诞生了，我和妻子心花怒放，笑逐颜开。看着襁褓中女儿粉嫩的小脸，喜不自禁，乐不可支。然而，当女儿张开小嘴哇哇啼哭时，妻子把乳头塞进女儿的嘴里，女儿吸吮了几下，却用舌头顶了出来。妻子的乳头挤不出一滴奶水，女儿抓着手，踢着腿，哭得更厉害了。
隔壁瓦工刘元和我同庚，娶了农村姑娘，没户口，没粮本，农村的父母常来给送些蔬菜、杂粮。我们也时不时帮衬他们一些面食。他的爱人叫二秀，生了男孩，已经1岁多了。二秀听我家孩子啼哭，就过来说：“用我的奶水喂喂吧。”说着就把我的女儿抱起来。女儿吮吸着二秀的乳汁，眨着圆溜溜的小黑眼，笑了。
吃别人的奶水，能解决一时，解决不了长期啊！这可怎么办？经过一番打听，我拿上孩子的出生证，去当时集宁唯一一家国营牛奶场办了买牛奶证，大月供给31斤，小月供给30斤，拿上牛奶票，每天早晨去售奶门市部打牛奶。
当时，凭婴儿牛奶票买牛奶的店铺只有一家，早晨5点开门，打奶的人们不到4点就陆续来了，排成了长队。我早早就来排了队，店铺一开，我头一个打了牛奶。一斤牛奶分几顿喂，那时家里也没个冰箱，剩下的奶就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用绳子吊在菜窖里。
有一天，单位开现场会，我负责布置会场，安排发言和参观路线。我早早打了牛奶，骑着自行车飞快往家跑。不料前面修路，一个小土坑让我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摔倒了，玻璃奶瓶也摔碎了，牛奶洒了一地。我望着地上的牛奶，欲哭无泪。怎么办？我想出了没办法的办法——拿第二天的奶票打一斤，过了今天再说。我返回来，在排队人群中磨蹭着，搭讪着，趁机加了塞，把奶票递了进去。谁知，售奶员把奶票的日期看得仔细，瞪了我一眼，把奶票扔出来，训我说：“年轻轻的，来这儿捣乱什么！”我灰头土脸地骑车回到了家，遭到妻子的一顿臭骂。我只好去求隔壁二秀再给孩子喂奶。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凌晨两点多钟才回家休息。第二天起得晚了，排到了打奶人队伍的后边。队伍在慢慢地移动，我脚步在原地移动，两手不停地乱动，眼睛不住地看看前边……正当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前面的队伍乱了，后边的人一拥而上。我也冲上去了。只听店铺里的人不断地扔出话来：“今天的牛奶售完了，别排队了！”拥挤的人群中发怒的声音呼喊着：“发多少票卖多少奶，我们有票怎么就没奶了？你们肯定是走了后门了！”
“今天有的牛生病了，奶子挤不出来，你们回去吧，别等了！”店铺里的人高声解释着。“什么牛病了？你们是不是把奶子走后门卖了？”一个中年人怒气冲冲，上前一脚把店铺门踢开了。店铺里的人目瞪口呆，摊着两手解释着：“牛挤不出牛奶，我们也没办法啊！”
挤在店铺前的人们骂着，嚷着，瞪着眼，吐着唾沫，握着拳头，脚踏着地。“把你们的领导叫出来！”人们愤怒地喊着。
今天打牛奶是没戏了，我也愤愤地离开了人群，骑车往回走。心想，一斤卖二角八分钱的牛奶，居然会引起如此大的愤怒。唉，那段牛奶吃紧的岁月！文/尹绍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