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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据说2008年的“呵呵”还不见有如今的嘲讽力。有报纸记载当时“呵呵”的用法,说:“‘讽刺打击’完别人,立马发个‘呵呵’过去,既不伤和气又不会冷场。”哎呀,真是好暖,几年以前的人啊实在是淳朴。现在要“讽刺打击”了别人之后再发个“呵呵”,估计是友尽了。

不久之后,情况明显就已经完全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2014年初的时候甚至有新闻称:“‘呵呵’两个叠字,被票选为年度网络最伤人的用词。”具体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就不再赘述了。

作为文明古国的居民,网友们一头扎进了故纸堆。有人说是苏轼发明了“呵呵”,当然也有人说早前的韦庄就知道“呵呵”的好处了。

“至少45次使用呵呵”的东坡居士再次成为了大家“呵呵”的焦点。

故乡的媒体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相关的节目。

“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微博上的话题#和苏东坡一起呵呵

大家更找出了苏居士给陈慥(季常)写的消息,说:“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呵呵。”这看起来就像是在对常听“河东狮吼”的龙丘先生撒盐啊。而陈家有次添了孩子也被苏东坡调侃说是“为国铸造”,并附上“呵呵”二字。

“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呵呵

再看看苏轼的文字,被他呵呵过的人还真不少。

友人之中:东坡居士对曾受仁宗皇帝表扬的“廉士”李大临(才元)进行了“呵呵”;对童年时期因父母不合而深受伤害的朱寿昌(康叔)也进行了数次“呵呵”;在以“你家孩儿马上就要来找你要钱啦”这类话惊吓过刚得了孩子的徐大正(得之)之后,又对得之表示了“呵呵”;刑部侍郎范百禄(子功)给送了“团茶及匣子香药夹”,子瞻表示想要栗子和竹筐,并对子功说:“呵呵”;之后他还对宗室赵德麟(令畤)进行了“呵呵”;博罗县令林抃(天和)给送了杨梅,收到的回礼依然是“呵呵”。

当然亲戚们也是不会放过的:苏轼在送了中表亲文同(与可)两只“药玉船”之后居然坚持要附赠一个“呵呵”;和堂兄苏不疑(子明)讨论了“老年”生活,又“呵呵”了下;与表兄程之才(正辅)谈了会儿文学创作,还是“呵呵”。

但大家可别就看真了,以为东坡居士是肆无忌惮地全开了嘲讽。

“呵”字在他那个时代所表示的语音跟咱们所想的hēhē(“呵呵”)真是有点儿差别。呵,晓纽,歌韵,开口一等字,拟音[hɑ]。汉语拼音的ha大概与其接近。要用今人的笔写出,不是“哈哈”就是“lol”、“233”。且若看苏轼诗韵,包括呵字在内的果摄尚算完好。所以前面儿所录的苏轼的笑声可都是爽快豪迈的哈哈哈哈哈啊。

“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赵孟頫的苏轼像

当然,喜欢“呵呵笑”的古人不止子瞻那么几位。看看以下其他人的“呵呵”,我们也越发能知道东坡居士其实是在哈哈大笑。

说比苏轼、韦庄早了不少的十六国时,石宣杀了自家兄弟石韬,又来到了石韬的丧礼上,“不哭,直言呵呵,使舉衾看尸,大笑而去”。且不论这位的行径,“呵呵”[hɑ hɑ]在当时分明可是大笑。

唐代敦煌变文《庐山远公话》中的贼人和南唐《祖堂集》里的几位和尚们是同样的“呵呵大笑”。而这两种文献都很能反映那时人们的口语。

“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变文

此外,比苏轼稍晚些的黄龟年在《天童山交禅师塔铭》亦将“呵呵大笑”随手用了两次。

再举俩更明显些的例子:

唐代的闾邱允在《寒山子诗集序》中写道:“驻立抚掌。呵呵大笑。”所谓“抚掌”,按我们今天的话来讲就是“拍手”或者“鼓掌”了。

大家都认识的,金代北七真中的马钰在他的文学作品里也讲:“张打油,李骲老。见我风狂,鼓掌呵呵笑。”又说:“有个忙儿,拍手呵呵笑。放饱牛儿,快活睡一觉。”人见了都鼓掌哈哈笑,真不知马道长是有怎样的疯狂。

“呵呵”被苏轼用得炉火纯青

武汉长春观北七真壁画

古代的人乐起来和咱们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欢畅淋漓拍着手哈哈大笑的场景若用现在的[x x ]“呵呵”来理解那未免太诡异了点儿。

而东坡居士文字中的“呵呵”确能让千载之后的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他横亘古今的豪情和快乐。姜照中

【参考文献】

李之亮笺注:《苏轼文集编年笺注》,成都:巴蜀书社,2011年。

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

施向东:《十六国时代译经中的梵汉对音》,《音史寻幽:施向东自选集》,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00-116页。

唐作藩:《苏轼诗韵考》,《汉语史学习与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102-126页。

[责任编辑:李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