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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首惊蛰

惊,惊醒;蛰,动物冬眠,藏起来不吃不动。两字相连,即上天以雷鸣惊醒蛰居动物。

因为惊蛰时节的特性,也就形成了一些与病虫害相关的习俗,如山西的惊蛰吃梨、山东的生火炉烙煎饼、广西的炒虫等。在我的家乡鄠邑区,惊蛰之日,乡人手持艾草,熏家四壁,用艾香驱鼠虫,驱病毒,驱霉运。据说,燃烧的艾草还可以驱除人类的邪恶之气。惊蛰日,当多备艾草,将病毒熏得无处藏身。在关中不少地方,过惊蛰要吃炒豆,将黄豆放入锅中爆炒,黄豆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就如害虫、病毒在热锅中濒临死亡的蹦跳声。 惊蛰之引申义,是借助神灵之力去对付蛇虫鼠蚁及世间阴险小人。广东、港台以及东南亚等地的祭白虎、“打小人”,是由惊蛰节气的寓意引申出的“除害”风俗。

在唐诗宋词里,一不留神就与“惊蛰”相逢。陶潜曰:“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韦应物的《观田家》,则是在借节气抒怀:“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仓禀无宿储,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这首田园诗,通过对农民终岁辛劳而不得温饱的具体描述,深刻揭示了当时赋税徭役的繁重和社会制度的不合理。自惊蛰之日起,农人身心不闲,被农活所累,却食不饱腹。想到自己的俸禄来自百姓,不觉心愧。能如此自责的古代官吏,确实不多。“一雷惊蛰始”,字面写节气,实则表述内心的震撼。“老去何堪节物催,放灯中夜忽奔雷。一声大震龙蛇起,蚯蚓虾蟆也出来。”此四句为张元干的《甲戌正月十四日书所见来日惊蛰节》,雷鸣龙腾,精神抖擞;即使垂暮,也会在雷声中青春焕发。

在农人那里,惊蛰是一个始于春耕的日子。农谚说:“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有无雷声,对农人而言无所谓,只要顺应着这个节气进行农事就足够。传说,龙经冬眠,惊蛰之日会被惊雷震醒,昂首升天。古诗人甚至在中国文化的精髓里开掘惊蛰之意象,“今朝蛰户初开,一声雷唤苍龙起” (元·吴存),“待得春雷惊蛰起,其中应有葛陂龙”(金·元好问)。古诗人之所以渴盼神龙、苍龙,是因为他们觉得封建帝王无法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只好寄希望于神龙和苍龙。在一定意义上,龙是百姓的精神图腾。

童年的月夜,祖母对我说,雨水过了是惊蛰,等着听那雷声吧!好多个惊蛰日,我都在等候着春雷炸响的那个时刻。心急,便有点失态,沐浴更衣,虔诚敬香,翘首天空,却始终等不来春雷巨响,盼不来惊蛰雷声,有时会去看一场梅花,饮一杯清茶,静坐下来倾听自己困惑的心灵。我在渴望,春雷唤醒僵死的大地;我放纵身子,飞向那蔚蓝的天空,哪怕变成一只鸟。我多么想,惊雷贯穿我的身心,让我张开喉舌,说我想说的话,唱我想唱的歌。我在期冀,白鹭舒展翅膀,掠过山峦水畔,停泊在任性飞翔的春光里。

在无数个惊蛰的节气里,我走进空无一人的终南山,大声地喊,大声地笑,大声地哭,放纵我四季的积郁。那一刻,我仿佛如朱自清所言:“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

几年来,我所看到的,唯有天地间繁衍生息的鸟兽和虫子,凭着大自然赋予的灵性,翻开惊蛰的诗篇,将融融春光带给人间。 多么想化身为这样的鸟兽和虫儿,让我在春光里放飞自我。

陆游在《闻雷》里呼唤天地之更新:“雷动风行春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惊雷,只需一声,我便欢喜。(赵丰)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