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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亲不过民歌

再没有一种东西像民歌一样和山西有着特殊的血缘关系了。

黄土高原是黄河母亲臂弯中的明珠,民歌就是明珠璀璨夺目的光芒。这里自然条件虽然恶劣,干旱和风沙常常捂在黄土地上,但从干旱和风沙的指缝间流淌出来的民歌,却如石岩下的山泉,清凌凌、光灿灿地漫过山峁、沟岔和村户。

多少年来,民歌作为高原上的史诗,将晋北人的苦难、欢乐、生命、爱情,悲悲切切、甜蜜自然、坦坦荡荡地倾诉着。民歌就像精神里的钙,支撑着白羊肚手巾的汉子、红头绳辫子的女儿。生是民歌,死是民歌;相思是民歌,仇恨是民歌;大红大绿是民歌,大彻大悟是民歌。得意时,民歌是展示心灵的天空;失落时,民歌是宣泄愁闷的世界;相亲时,民歌是飞架的鹊桥;听门时,民歌是一夜的燥热;赶牲灵,民歌是炊烟袅袅的招手;走西口,民歌是一路默默地回望。“有一口水你喝吧我就渴着,有一颗米你吃吧我就饿着”是民歌备至的关怀;民歌幸福着人们的幸福,忧伤着人们的忧伤,执着着人们的执着。

民歌,味儿酸格丝丝甜、酸酸甜甜若崖畔经霜的酸枣;民歌,鲜里透着艳、鲜鲜艳艳如雨后高挂的彩虹;民歌韵味长远,像口味绵醇的醋酒,给人以无穷的想念;简练传神,似散点透视的剪纸,给人亮泽的思索。亲亲的民歌,是三晋文化的缩影,忻州又是民歌的海洋。男女表白,爱情直接,无须矫情、无须含蓄,率直是一种美;几近粗陋、几近直白,粗糙是一种美。这是哀艳的故事,这是爱情的咏叹。

《桃花红杏花白》《闹元宵》《走西口》等山西民歌脍炙人口。“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泪长流,有两句知心话,哥哥你记心头。”万语千言,情绵意切,悲伤的歌声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时,一个撕心裂肺的画面永久地凝固了。歌声是对那个时代无奈的愤慨,更是对幸福生活热烈的憧憬。苦菜一样的日子,就这样让民歌装点得鲜鲜亮亮,生离死别也就成了刻骨铭心的风景。

很多民歌都沉淀了一段历史,同时让一个故事家喻户晓,成为当地一张美观大方的名片,像高高挂在民俗深处的大红灯笼,招惹得文人墨客心旌飘摇。茫茫大漠,黄河古道,荒山野岭,渺远的铃声如记忆的浪潮涌来。《想亲亲》中,妹妹的毛眼眼多么美!纺车在心上转悠着相思,孤独时,就放开嗓子吼上一声:想亲亲想得我手腕那个软呀呼嗨∕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腕呀儿哟∕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花∕乱呀呼嗨呀呼嗨∕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那个蛋呀儿哟呀儿哟……

民歌从对悲惨命运的倾诉中来,这是发自心底的怨愤和呼号,这是对封建礼教的声讨与抗争,无处申的冤在歌中申、无处诉的苦在歌中诉,淋漓尽致,何其哀哉!民歌,从《诗经》“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的“风”中咏唱起来,高亢奔放与深沉婉转的旋律融合,大胆泼辣与真挚热烈的情感融合,雄浑悲壮,何其美哉!

信天游、梆子腔、二人台、道情……亲亲的民歌,山西的乐府,天籁的绝响。(作者:米广弘,文化学者)

[责任编辑:孙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