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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恋歌

我越来越喜欢冬日了,喜欢冬的简洁、素朴、坦荡和辽阔。

不信,你去看看冬树吧。抖落了最后一片叶子的冬树,在刺骨的寒风中,坦然地站着。那褐色的虬枝没有了繁盛叶子的修饰,宛如钢筋铁骨,自由舒展在空中,简洁之至,素朴之至,正所谓“大道至简”,那种简约之美,深深地震撼着人的心灵。它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每一个粗细不一的枝干,都在深入骨髓的严寒中,默默地承受——对于无法逃避的命运,只有咬牙承受,不抱怨,不哀伤,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

当狂风袭来时,当暴雪压顶时,它们毫无畏惧,泰然自若,从容至极,令人联系到“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大将风范。可不是嘛,那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树,都有将帅的风采和神韵,那旁逸斜出的万千枝条就是它们的武器,执戟持剑,严阵以待,随时做好准备,对抗肆虐的西北风。

看着这些树,总忍不住肃然起敬。在与它们深深的对视中,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经与它们埋在地下的根须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它们的枝干呼出的每一缕清冽甜香的气息,已经悄然进入自己的心肺,在我的体内自由欢畅地游走,无声地浸润着我的身体。

行走在林间,心灵是那样安宁,恬静,愉悦。风起,枝头发出簌簌的声音,似乎它们在发出温柔的问候之声。我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温柔地抚摸着它们的枝干,轻轻地拍打着它们的树皮,嗨,老朋友,我来看你们了!又是一阵簌簌之声,它们俨然听懂了我的话,在欢喜地向我致意呢。我的目光渐渐热烈起来,我久久地凝视着它们,好像是遇到了前生失散的亲人,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冬天的山也别有风韵。山上缺乏了草木的遮蔽,露出了山石粗硬的线条。枯草的断茎在风中轻摇,像跳自己独创的舞蹈。听不到昆虫的清唱和小鸟的歌声,山鸡和野兔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整座山便沉静了许多,好像沉沉地睡着了,坠入了一个漫长的冬的酣梦中。

漫步在山间蜿蜒的小径上,周围是静的,心也是静的,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我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山的甜美梦乡。举目四顾,万里辽阔,天空是那样高远,汽车在远处的公路上变成了一颗颗疾驰而过的流星,而我更成了茫茫宇宙间一粒渺小的微尘。一种从未有过的敬畏感涌上心头。我谦卑地走着,用虔敬的目光与万物交流。

当静心体察万物的时候,万物皆有可爱之处。感谢山以宽广的怀抱接纳了我,允许我在其上徘徊,踌躇,慢慢地想着心事。在与万物温柔的对视中,似乎万物也以同样悲悯的目光注视着我,抚平我盘桓在心底的褶皱和伤痕,浑然忘却了红尘世界中的一切烦恼忧虑,内心好像被什么洗濯过一样,空灵,澄澈,轻盈。

古人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冬天,是一个沉伏的季节。在冬天里,万物肃杀,但无一不在暗中积蓄力量,默默地坚持,等候。生命只有经过冬日的历练,才能有春天的生机和活力,才能有夏日的繁茂和秋天的硕果。人也如此,只有经历了寒冬的洗礼,才能真正体悟到生命的内涵和人生的意义。

我爱冬天,在冬的怀抱里,我很想引吭高歌,吟唱一曲深情款款的冬日恋歌,但还是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无限欢喜地向山下走去。(张燕峰)

[责任编辑:何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