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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湾的月光

黄昏时分,瑶湾的天依然蓝得出奇,仿佛天空是白云铺展出湛蓝的绸缎,带出一片高远与宁静。如果没有把目光回到山峦上茶园与混交林合成的绿意,我甚至开始怀疑青山环抱的瑶湾色彩的真实性了。此时的瑶湾,溪流与池塘里只有天空湛蓝的倒影。

清净、悠远,瑶湾的夜幕寂寂地降临了。老屋念恩堂的天井框出了一片夜空。远远地,传来了夜鸟在山野的叫声。一个人在屋外眺望夜空的永德兄说,月亮出来了。山野乡村的月亮,是能够拨动心弦的,一起喝茶的几位好友都奔了出去。抬头仰望,一轮明月正好挂在老屋侧面的玛瑙山山尖上,皎洁、明朗。瑶湾的月夜真是一个谜,静得无与伦比,星月之下,田园铺展,山峦成了黛影。在夜晚看去,瑶湾的玛瑙山与考水的维新山隐约连成了一个整体。在婺源的历史上,考水因为有了昌翼公,成了中国“明经胡氏”的发源地,而从中成就了现代著名学者胡适、近代红顶商人胡雪岩等声名显赫人士的祖先。如果不是谱牒上的传承,谁又会想到历史上因为朱温的篡权,昌翼公还是唐昭宗李晔遗留的血脉呢?!于是,有了昌翼公的李姓改胡姓,有了明经书院的“四方学者云集”“经学传家”,这是考水的脉络与底气。考水,无疑是婺源乃至徽州历史文化的一块高地。考水的里面是瑶湾,昌翼公读书的“泽思斋”与讲学的“明经堂”,就在考水与瑶湾之间,瑶湾成了考水历史文化的一种连接……月光,是挂在瑶湾上空的灯盏。玛瑙山山崖上流泻的瀑布,在月光下宛如飞花盛开。唐代诗人王维一千年在在终南山下留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或许就是吟诵这样的意境与景象吧。

俗话说,深涧藏龙蛇。水蛇、乌梢蛇,在山里村庄的溪边是常见之物,不曾想在瑶湾的月光下竟然看到了银环蛇。借着隐约的光线,我还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奇异的是,手机里没有留下银环蛇爬行的身影。听当地的老辈人说,民间相传蛇是龙的前身,蛇也称小龙。银环蛇滑入草丛不见了,留给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资。月光下银环蛇的出现,在民间又有怎样神秘的隐喻呢?

月光是属于唐诗的,也是属于宋词的。在那片皎洁的清辉里,无处不散落着怀旧与思念的情愫,敏感,细腻,柔软,甚至含着泪影。我从流泻的瀑布边悄然走开了,一个人过拱桥,走廊亭,绕牌楼,追逐着月影。真正的风景,是在路上。月光下,可谓夜行者的天堂。我看着一轮满月在池塘的水面上成了一个大银盘,而那天上闪烁的星星,会不会大珠小珠落入玉盘呢?往往,月影与云都能够赋予人无限的想象。皓月当空,我不禁想起了“明经胡氏”的始祖——昌翼公,他当年是否在这样的月下遥想过长安,又曾有过怎样的浩叹与寄语?而从大岭小岭古道上走出的莘莘学子呢,他们对故乡的月又曾有过怎样的回眸?

古风犹存,月辉遍地。我从迎恩亭转过水碓屋和石拱桥,去了池塘边的菩提树下看月,看月亮在叶缝间漏下的碎光,看月光在池塘水面上的摇荡。清丽、曼妙。水月的涟漪,水月的表情。此时,我什么也不去想了。面对如此静美的月华与景象,我还去想什么呢?拨云见月。有时,给自己发一会儿呆,就是最好的顿悟。数年前,我曾与一位好友在这样的月下夜行,他后来一直在城市打拼。一年中秋的前夕,他给我短信说,在城市无法入眠的夜晚,就会想起夜行的月光。时光在逐渐流淌,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乡村那片月光吧……

瑶湾的主人汉龙兄能诗能赋,骨子里有着诗人的激情。他看见我们几个追着月影,干脆在古戏台前摆了桌凳,泡了绿茶,摆了茶点。即便在月夜,有了茶与茶点,似乎多了一种仪式感。池上明月,山间清风,茶香缭绕,还有桂花的香甜,怎不叫人心醉?三五好友,月下品茗,真的是一种缘分,茶香里氤氲着的是清雅。不记得是哪位诗人说过,月亮是天空的心,心坦露了,天地便是一片清白。

玛瑙山绵延,似乎月光在随着山峰游移。我仿佛在瑶湾看到的,依然是唐诗宋词里的那轮月亮,依然可以想象李白当年吟诵“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然”的情景。面对瑶湾“诗礼人家”的牌楼和钟鼓楼,我满脑萦绕着“月光”与“乡土”这样的词汇。我想,在瑶湾的夜晚,在乡村的时间与空间里,月光只是一种自然景象和文化符号吗?不尽然。我觉得,月光还可以是藏于内心的风景。

[责任编辑:张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