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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树

□黑梅

我住的小区只有一栋楼,24户人家。很大的院子,挤挤的停着很多车。光光的水泥地面,夏季散热,冬天散寒,连棵草都没有。于是,我家窗前那个树杈就更显珍贵了。

这树杈是从相邻的学校院子探过来的,我去那边看过这棵树的根部,粗壮,挺拔。我刚搬到这里时,它就像现在这么茂盛。它用颜色标出四季,而且总是先知先觉。春天时院外的树刚冒牙,它已经开始放叶,用绿色向我宣告漫长的冬天结束了。我的心跟着它蠢蠢欲动起来,想出行,想美容,想换装,想恋爱……没头没脑地想,翻来覆去地想。而它,就在窗前,静静的,渐渐的,更绿。绿到浓密。

夏天来了,它已经绿得密不透风,像个大遮阳伞罩在窗前。家里变得润凉。我把所有的活动都挪回家里,读书,写字,絮絮叨叨地睡觉。睡醒后,坐在窗前,再絮絮叨叨地看那棵树。

我常想,它如果是一棵果树就更好了,这样浓密过后还有果实。可惜它不是。到了秋天,叶子跟着秋风去流浪,树上只剩一些枝杈孤寂在那里,它像一幅淡染的写意。如果闲,我还是久久地注视它,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一直想到这棵树开始呼呼啦啦地摇动寒冷。

叶子都掉光,会看到它有一个树杈是横长的。开始我还以为它是挂上去或断下来的。刚搬到这里时,是初春,我每天都在担心它会砸到谁。常提醒儿子进出家离这棵树远点。后来,树突然绿了,那根横长的树杈也跟着绿了,而且还在浓密中隐藏得很好。原来枝杈是和树长在一起的。那它为什么会横长呢,它也想特立独行吗?

我忍不住好奇,在某个夏日夜晚,顺着院墙悄悄爬上这棵树。从小到大我都是爬树高手,所以,找到那个枝杈一点也不难。

原来这个枝杈曾经和其他枝杈一样,是向上的,但在它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像蜡烛一样粗的时候,有人把它拉下来,也许是风。当时可能是想拉它去做别的什么,或根本就是看它不顺眼,可拉到最后又放弃了,所以枝杈和大树还有一小部分是连着的。枝杈就是靠剩下这连着的一小部分活下来,又慢慢长平了伤口,长到大碗口那么粗。被撕裂处,留下宽宽的疤痕。我试探着坐在上面,它竟然结实得晃都不晃。那伤口像一只眼睛,瞪瞪的和幽蓝的夜色对视。

当我看到枝杈的叶子是横方向的,我突然对这棵树心生敬意。撕裂,疼痛,都没有让它放弃生长,很难想象那个自愈过程有多么漫长。为了长平伤口,它选择横冲直撞。

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爬不上那棵树。尝试过很多次,想再爬上去看看那个伤口,都是以失败告终。而那棵树,茂盛依然,年轮在心里。此时,横长的枝杈很好地藏在浓密中。

[责任编辑:张涛]